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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听她这么说,也只得点头道:“既如此,你身子好了,就仍接手之前的事吧,这些日子可把珠儿媳妇和你三妹妹累坏了,你接过来,也让她们好好歇歇。”
熙凤一听这话,心里十分高兴,忙笑道:“是,我明儿就和大嫂子还有三妹妹说去,这些天我也冷眼瞧着了,三妹妹倒真是聪慧能干,比我强多呢。”这不过是自谦之词,王夫人自不会在意,只淡淡道:“咱们家毕竟是大家口,这一大家子的事儿压在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身上,没有这种道理,一时权宜还尚可,却不能长此以往。也幸亏你好起来了,不然我还得费心去琢磨人选。”
熙凤忙说不用,她是爱卖弄才干揽事做的人,哪肯将自己的管家权力交出去。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王夫人便为迎春叹息,熙凤便把金桂的事轻描淡写的说了给王夫人听,饶是如此,也听得王夫人直皱眉头,摇头道:“胡闹胡闹,我们家的媳妇岂能出去抛头露面?唉,也不知道你大兄弟当日是怎么想的,那么多攀亲的人家,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
熙凤心里倒是不以为意的,只是自然不肯说。忽听外面有丫鬟道:“老爷回来了。”熙凤忙和王夫人起身迎接,却见贾政兴冲冲进来道:“夫人,外甥的事儿成了,刑部已经查明了案子,这会子大概已经释放了呢。我也是才刚得到的消息,便立刻赶回来和你们说了,这下就放心吧。”
王夫人和熙凤两人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是薛蟠的案子,不由都额长称庆道:“阿弥陀佛,真是祖宗保佑。既如此,想必已经是回家了。”说完忙让丫鬟去薛府打听。
此时薛府里已经是乱作了一团。薛蟠被释放的消息事先没有任何口风,人就被放回来了。那薛姨妈骤然见到儿子,几乎就如木雕泥胎一般,好半晌方反应过来,薛蟠早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大哭自己不孝。却见母亲猛把自己拉起来,哭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笑一阵子就又哭了。
如此半天,香菱等人早已得了消息,忙都过来,劫后重生,众人都是恍如隔世一般,喜极而泣自然无法避免。好容易众人都止了哭声,薛蟠方问香菱道:“你们奶奶呢?怎么不见她?宝蟾怎么也没来?”
香菱道:“一大清早便出去了,只说有事,想来是去送二姑娘回孙府,这会子还没回来呢。”说完薛姨妈忙道:“她做这事儿,大概宝玉和凤丫头她们也知道,派个丫鬟去贾府园子里问问。都快晌午,也该回来了。”
香菱忙答应下来,派了个丫鬟去大观园,寻找金桂的同时,也请宝钗和宝琴姐妹俩回来。这里母子两个便说些别后情景,自然又忍不住是一番泪如雨下。薛姨妈便道:“自你入了监牢后,为陶登你出来,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许多东西都当了,那些店铺房产,你在的时候家道不济,就卖了一些,这次几乎都卖了个干净,如今还只剩下郊外有二三处,你媳妇却说有用,方才留了下来。”
薛蟠擦着眼泪道:“她什么时候还会做生意了?这些道道我都不甚通,她一个女孩儿家,哪里懂得?不然她们家也不至于到最后都把那些地卖了。”
薛姨妈连忙道:“你莫要瞧不起她,想来她是有些手腕的,你看她在家时,亲家那生意多好,都做到了宫廷供奉。只是她嫁了你后,她那老子娘和兄弟不争气,方卖了地产进京。只是她这人性子太泼辣,我素来不喜。谁料到前阵子误喝了咸汤,差点儿死了,待活过来后,竟把世情都看透,也不欺负香菱,也不忤逆我了,还真心实意的为咱家打算,前些天家里艰难的锅都快要揭不开了,亏得她想了法子,卖了两张染布的秘方,方陶登了几千两银子度过这难关。你从此后可得好好尊重她,叫我说,她原本就厉害,指望你降服她是不可能了。只要家庭安宁和睦,她又持家有道,让她当家作主就罢了,不必再去争长短了。”
薛蟠诺诺答应下来,忽听外面说姑娘回来了,他忙站起,果然,门帘打起,宝钗和宝琴两个急急忙忙走进来,看见哥哥终于平安回来,少不得又是一场大哭。
接着便是合家欢喜,只是金桂一直到过午还没回来,薛蟠听宝钗说她早就从大观园出来,不由得十分担心,便要出去找寻,薛姨妈唯恐他再闯祸,就让一个老家人跟着,却听他笑道:“娘,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教训够深刻了,哪还能如从前那般不懂事。”因说了一番,薛姨妈无奈,只得放他自己去。
且说薛蟠,在城里打听半天,才知道自家马车是往郊外去了,他心里有些明白,忙来到郊外自家的那两处破落店铺,果然就见金桂站在那边,正和宝蟾不知说些什么。
看着前面那苗条的身影,薛蟠一时间不由得百感交集,之前他惧她厌她,待到了监牢中,回忆起两人的姻缘,心中又有爱意割舍不下。此番几乎是两世为人,且能够有今日,可说是全赖金桂在这其中周旋,不由得在那爱意惧意之上,又添了满满的敬意,肚肠中千言万语,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站在一旁痴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