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吊桥上,沈器为周青樨讲述出一个和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农耕时代,百姓要吃饭,就得种田。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田产属于百姓自己,同时也属于皇帝,因此百姓种地得交赋税。有个天灾人祸,粮食歉收,是否减免赋税取决于朝廷大佬们的心情。
百姓的抗灾能力太弱,加上大户有钱总想置业,扩大田产的野望不可遏制,失去田产的百姓越来越多。
没地就种不出粮食,必然活活饿死。
这时先前的大户又出现了:没地不要紧,大家乡里乡亲的,本员外饱读诗书,怎会眼睁睁看你饿死?来,租种我的地吧。至于租子嘛,比朝廷多几成不过分吧,毕竟我也得给朝廷交租子,再加上损耗、管理费什么的……
朝廷的税负本就不轻,地主再加几成,还能活?
最严重的地方,地租甚至能达到七八成——换句话说,佃户打一百斤粮食,得交给主家七八十斤。
实在交不出也不要紧,可以欠着嘛。甚至你急用钱也不是大事,可以借,说过了,地主都是诗书传家,最讲仁义道德,绝不会见死不救。但利滚利什么的,也就难免了。
总之一旦开始欠债,最终只有债台高筑一个结局。
自己还有点地的农户不得不卖地还钱,没地的纯佃户,则可以卖儿卖女卖媳妇……
什么?你无儿无女还是老光棍,啊呸,你这种卢瑟、社会寄生虫,我一开始就不会租给你地种,你资格不够的好不好。就算本地主一时蒙了心,你还可以卖自己嘛。
活不下去怎么办?
落草为寇,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然而中原人生性老实,落草没什么心理负担,为寇……给祖宗丢脸,就没那么容易下决心了。
于是许多人拖家带口逃进深山,想办法继续生活下去,但并不拦路打劫——多新鲜呀,深山里打谁的劫,猴子么?这些人,连同山里的原住民,被朝廷称为“逃户”。
不服王化,关键是不交税的百姓,是逃户没差啦。
但这些人对自己的称呼,却是“山民”。
“怎么会这样?”周青樨眉头紧锁,“山里……能过日子么?”
她和沈器仅仅跑山里过了一夜,便感觉诸多不方便,比如缺盐缺调料。这些所谓的山民长期住山上,而且还是深入山内,岂不成了野人?
沈器摊手:“不方便,总比饿死强。”
“他们就不能禀告朝廷?”
“禀告什么?”沈器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地主乡绅又没逼着他们租地、借钱。退一步讲,就算乡绅们错了,你的……皇帝会帮草民主持公道?”
周青樨回答不能。
当然不会,因为地主乡绅是皇朝支柱,皇帝要靠他们管理百姓,绝大部分朝廷官员也都是乡绅的后代。
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读书科举,现实情况是穷人能吃饱就不错了,有余力读书的真不多,毕竟读书是要花钱的。读书人不事生产,养活一个读书人负担可不低。
况且景朝文人讲究游学,比如书生元知就自称游学到江陵。游学花费更高,说白了不就是旅游嘛。
底层偶尔出现个惊才绝艳之人,没拖垮家庭便科举成功,又会因为穷苦出身以及游学少,被评价为眼界窄,不适合身居高位,仕途注定阻力重重。
沈器忽然批判朝廷弊端,倒不是愤青附身,很简单,药物作祟,嗑药磕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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