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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老翁把酒葫芦挂在腰间,一步一颠儿地沿着酒香寻去,嘴里哼着小曲。
人生岂能长少年。
莫惜床头酤酒钱,诺!
面摊老板瞧着老人的背影呵呵一笑,说道:“这老人家倒是个洒脱性子,倒和那秀才是一类的人。”
杨文远吞了一口面,没好气地道:“别提那老头了,还是说说那个秀才吧,那秀才后来又怎么给你题字了?”
苏永年也抬起头望向面摊老板。
“秀才?那秀才用自己的笔法重题了牌匾,乡老们一概啧啧称奇,我也不晓得那字到底好在哪,乡老们称是好的,那必然是好的,那秀才原也是和你们一样在我这下的船,在我这吃的面,向我询问酒家的去处,嘿嘿,等他离开时,我便求他帮我写个旗帜,他也应允了。”
“原来还有这么个故事。”苏永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您家这面还真是香啊。”杨文远夸赞道。
面摊老板嘿嘿道:“那是,要说我这面啊,十里八乡哪个不夸。”
苏永年笑而不语,瞥了眼江上逐渐散开的雾气,心道难怪这岸边可停船的地儿这么多,温老翁却恰恰停在这儿,果真是和那秀才写的一般,闻香下船,闻得却不是面香,而是酒香。
等苏永年和杨文远吃完面时,行客楼附近已是人声鼎沸,人越积越多,或停船或下马,不一会儿就将楼门围得水泄不通,苏永年心中疑问,便向面摊老板请问道:“大叔,今日是有什么盛会吗?”
“哦,你说那啊,昨个下午有个叫什么黄时雨的少年乘船到这,在行客楼上与一个来自京城的人下起围棋来,引来许多人围观,说是胜负未分,今日还要再下一盘,所以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这候着了,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
“黄时雨?很有名气吗?”杨文远噘嘴问道,心道难道还有我西陵棋王厉害?
“那是,”面摊老板大声道:“昨个我听人说了,这个少年可是咱们新安弈派的后起之秀,绩溪县的黄时雨,在本县全无敌手,才开始在徽州府四处找人下棋,可是个了不得少年人物。”
杨文远一听他说咱们新安弈派这种话便笑了出声,打趣道:“难不成您也会下棋?”
面摊老板摸了摸后脑勺,憨笑着说道:“装模作样地摆摆棋子,算不得下棋,算不得。”
苏永年则是从钱袋里中排出几个铜板,连带着温老翁的面钱,放到桌上,继续问道:“绩溪县的黄时雨?那和他对弈的人是谁?”
苏永年并不知晓这个黄时雨是个什么人物,但能号称本县无敌手的,肯定也不是个一般的少年棋手,不知道和祝烟桥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面摊老板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晓得了,好像不是徽州本地的,那绩溪少年昨个执黑后手输了半子,算是棋逢对手,约着今儿个巳时在行客楼再对局一盘,分出高下,那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过路的行商船客们一听到下棋的是绩溪县的黄时雨,就都在附近住了客栈,撑着场子说是今儿一定要来瞧瞧,你看看,这不是……”
杨文远朝苏永年使个眼色,嘿嘿道:“今儿个就是咱师兄弟混出名堂的第一步,先把那个什么绩溪黄时雨给干咯。”
苏永年没好气地笑了笑,然后突然手指着行客古楼楼顶廊檐,“快看,那有一只麻雀。”
“啊?什么?”杨文远顺着苏永年指的方向一瞧抬头一看,啥也没有,纳闷的低下头,却发现苏永年已经起身离开了面摊,朝行客古楼他赶紧抄起自己的包袱,急忙撒腿追赶,伸手大喊道:“喂,你等等我。”
苏永年继续沿着河岸而行,杨文远紧随其后,嘴里不停说着待会要如何如何一鸣惊人,如何如何压黄时雨一头,在这短短的清晨片刻时间里,沿岸已经停了不少船只,大多是专门从附近赶来凑热闹的,此时刚有一个面黄肌瘦的瘦弱少年,独自一人撑着船,从对岸而来,到了古楼岸边,岸边传来一阵推攘中夹杂的嘈杂声,人群中有人惊呼道:“他就是绩溪县的黄时雨。”
苏永年眯眼望去,这位名叫黄时雨的瘦弱少年从船头跳上岸来,只淡淡看了苏永年一眼便自顾自地系了船绳,在众人的目光中傲首昂扬地挺着单薄的身躯从看客们让出来的过道中走进古楼,不时有人朝他搭话他也不理,少年虽然瘦弱,但这一身凛然傲气,确实让人觉得他定然有些自傲的资本。
绩溪黄时雨究竟本事如何,苏永年毕竟没有和他对弈过,更没有看过他的棋谱,深浅自然不知,不像杨文远那样没来由的有信心力压他一头,这位绩溪少年棋手无疑是新安弈派年轻棋手中有些名气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围观他的棋局,身后的杨文远阴森森地撇嘴笑道:“等他和那个外地人下完棋,咱俩就和那赢棋的下去。”
“不若你下一个,我下一个。”苏永年回头淡淡道。
“有道理!这就怪不得咱师兄弟俩踩着他们出头了,到时候西陵杨文远的名头扬了出去,哥们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了,嘿嘿。”杨文远一脸奸诈的模样,仿佛认定了赢下黄时雨和另一个不弱于黄时雨的棋手是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苏永年不怀好意的看着,轻声道:“输赢还言之尚早啊,等你输了,你这西陵杨文远的名头还扬不扬?”
杨文远嘿嘿一笑,原本就细小的眼缝眯成一条细线,拍了拍胸脯道:“嘿嘿,你师兄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就说我是歙县的祝烟桥……”
徽州府城便在歙县,那儿杨文远也就一个熟人——祝氏木雕行的少爷,祝烟桥,正好可以冒名顶替他。
“你还真是把后路都给留好了啊。”苏永年幽幽地无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