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许久没见过太阳。
铺子不大,前后一共两进房屋,一进院落。陈设也十分简单,只一桌一椅一柜一床铺,外加上一座烧水炉子而已。
苏永年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灯笼里的蜡烛,点亮桌上快要干枯的油灯。
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随便吃点东西将肚子填饱,随后就开始收拾房子。
不知收拾了多久……
屋外街道上传来“咚咚”,“咚咚”的梆子声,已到了二更,亥时时分。
苏永年已然将屋里屋外收拾了个遍。柜子里的被褥也已经取出来铺好,仔细巡视四周,想来应是没有什么还需要动的。
杨文远从怀里取出一块精心雕琢的木头人像,约六寸长短,坐在桌前,借着昏暗的油灯散发的微弱的光,轻轻地抚摸着木像,眼眸中闪烁着盈盈点点的光芒。
收拾的差不多了,应该要去一趟那里了。
……
……
城南乱葬岗后就是荒山,名字虽然叫做荒山,却一点也不荒,山不高,也许叫它山坡更合适。山上一片竹林,三月间正变得越来越青翠,但这和半夜来到这里的苏永年并没有一点关系。
荒山下就是城南城隍庙,早已颓败,二十年前就没了香火,后来下面做了乱葬岗,就更没人愿意往这跑了。
城隍庙往下不远处就是清溪河,此地距苏永年住处不过二三里路。城隍庙与清溪河间是一道小山坡,零零散散生长着几棵桂花树,现在才三月间,自然不可能有桂花长出,却也是一片青翠,一场春雨过后,山间的一切味道,包括泥土味,都变得很好闻,很清新。
山坡上还有一棵野桃树,只可惜西陵常下雨,桃树怕涝,再好的桃树在这里也不敢结花了。
其中两棵桂花树间,有一个小小的坟头,没有墓碑。但看模样应是常被人清理,以是上面无一点杂草生长。
夜,寂静,无人。
苏永年从食盒取出一些预留的饭菜,还有一壶家酒,还有那亲手雕刻的娘亲的木像,一一摆放坟前。
七年了,娘亲。
这是我第一次回来看你,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我好想你啊!娘亲。
……
……
晨光熹微,歇停了一夜的雨骤然又下了起来。
苏永年一大清早就打着雨伞出门了,先是去了阳泉酒家还了食盒,还来不及吃早饭,便寻着昨日走过的路又重新站在了知行棋社的门口。
苏永年轻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应,想来是棋社的人都比较懒散,还未起床,只好将灯笼雨伞放在一边,坐在棋社门槛上背靠大门看着城中河边随轻风摇荡的柳枝和雨水落在青石板地面上激起的水花,愣愣出神。
雨水沿着头顶的屋檐滴向地面,滴滴答答的逐渐汇成一条“小河”。
忽然“吱呀”的一声,大门开了,苏永年往后一仰摔了个大跟头。
杨文远睡眼惺忪,看着他站起身来拍拍灰一脸无奈地模样,哈哈笑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大多店铺都还没开门呢,棋社也只有辰时以后才会慢慢有人来,来这么早就是为了来给我拜年,拜年也得背朝天脚朝地啊,你这四肢朝天算是怎么回事,哈哈。咳”
杨文远越说越可乐,笑得十分开心,只是不时咳嗽一下,清晨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想来他应该是不太能抵御下雨时清晨的寒凉。
苏永年被杨文远引到大堂火炉旁坐下,火炉上此时正架着一壶水,刚放上去不久的样子,又看杨文远睁不开眼的模样,想是还没洗漱。
杨文远将灯笼收起来,赶忙和苏永年坐到一起,昨日两人也是如此一般坐在这。
杨文远把手放在炉子旁取暖,他使了个眼神,示意苏永年也暖和一会,毕竟苏永年清早就在门口,说不得就着凉了。不过他眼睛本来就小,又刚起床睡眼惺忪,苏永年自然看不见。
“昨日易先生有提到过收我为徒的事?”苏永年急切问道。
杨文远有些磨蹭扭捏,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想要拜在先生门下?”
“这是阿伯临去世时对我最后的嘱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一定要拜易先生为师!”
“那……那你阿伯认识易先生?”杨文远又问。
“我也想知道。”
“易先生昨晚上确实是提到你了……”
“怎么说的?”
“他说,先考虑考虑,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他看起来应该是对你挺有兴趣的,昨天晚上还要我把咱俩下的那盘棋记在棋谱上,害我半晚上才吃饭,差点没饿死。”杨文远打了个哈欠,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