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康炎，如果。

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脸上并不担忧，也不紧张，他没有表示出半点胜利者的姿态，但他的每一个目光却已经充分的表明了在这场战役里，他根本不需要迎敌，就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胜利。

    或许说，在顾毅君的心里，他连一个敌人都算不上。

    没有一个男人再看到情敌的时候能做出风轻云淡的样子，除非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他根本不算是情敌，第二就是他对自己的女人有绝对的信心，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女人会对其他的男人有一星半点想法。

    这两个可能都在顾毅君身上完美的展现到了。

    顾毅君留下来他和戚晓单独相处的时间。

    戚晓望着他，眼神里带着连他也读不懂的复杂神色，他想道歉，说自己后悔了，他的初衷从来就不是要伤害她。

    要问他的目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得到她，拥她入怀，将以前错过的重新拥有。

    戚晓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说，他对她不是爱，只是一种占有欲，一种即将得到又失去的占有欲。

    人骨子里都有劣根性，得不到的让人倍加珍惜，而即将得到又却失去的那种感觉更会让他愤愤不平、

    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爱她。

    一切都是占有欲在作怪。

    她说了很多，字字句句，一阵见血，他竟无言以对，他承认，她说的那种占有欲的确存在，毕竟早在他国外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当成了他的所有物，乍然失去，他不甘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她说的也不完全对，他怎么可能不爱她？若是不爱她，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算什么？那一回国就想表白的心思算什么？那为她付出生命也想保护她的冲动算什么？

    但是这一份感情因为太多的因素变得不再纯粹，干净。

    戚晓没有追究他和杰钰联合在一起，意图绑架杀人的责任，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曾经拼死救她一命，这是她的偿还。

    从此，各不相欠，再见面，也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还是不甘心，但是在他还没有搞明白他对戚晓的感觉时，他没有再贸贸然的行动。

    化悲愤为力量，他开始将重心从儿女情长上转移到工作上，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除了工作上的事务，他甚至懒得去和任何人谈话，交流。

    父亲常常对他叹息，他无动于衷，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可自拔。

    父亲给他安排了各色各样的世家女，名门闺秀，他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悸动的感觉，他的心情就如一潭死水，无论落也怎么样的击打，都毫无涟漪。

    就在他抱着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准备生活下去的时候，戚晓的离开在B市掀起了轩然大波，他费尽心思的查到了一点线索。

    得知了顾毅君为了他当年的旧爱而抛弃戚晓的消息。

    他又惊又怒又心疼，想要尽快的感到戚晓的身边，成为她的力量，给她支持下去的信心，告诉她，哪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抛弃了她，他也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决定放弃，为什么认定了戚晓不想看到他，他就不再去打扰她。

    他应该锲而不舍的，死皮赖脸也好，厚颜无耻也罢，他都该留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他找不到她，怎么也找不到她。

    他把她离开的事情，都归到顾毅君的过错上。

    他开始在商场上找青荣集团的麻烦，处处和顾毅君针锋相对，哪怕他的做法是以卵击石，他也不惧。

    他的宝贝被顾毅君当成垃圾一样的抛弃，只要想到这点，他就无法忍下心里的怒气，尤其在知道他在对付明月集团后，那股怒气几乎抵达了最高点。

    那段时间，明月和康氏岌岌可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毅君并没有赶尽杀绝，他只是在明月和康氏挑战了到他的底线时，才会小惩大诫，从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这不符合顾毅君为人处事的手段。

    后来，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个风行，开始和明月集团联合，处处以明月马首是瞻，处处帮着明月，他忍不住的调查，跟踪顾毅君，顾毅君应该是察觉了，但或许是他懒得管，或者不屑去管，任由他查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可否认的是，在他知道戚晓为什么离开B市的时候，他的心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只要她好，他可以忍痛推开她，只为了她能活下去，哪怕她因此恨他。

    这种生死挈阔的感情，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哪怕不是惊天动地，也足够世人感慨，唏嘘了。

    康焱忍不住设身处地的想，若他是顾毅君，是会选择在戚晓面前死去，看着她一日日的陷在心痛，难过，和失去的痛苦里，还是会独自一个人默默的承担这苦果？孤零零的死去？

    他突然有些顿悟了，原来爱一个人不是得到，不是占有，而是只要她好，什么都好。

    他默默的收回了对顾毅君的针对，虽然心依旧是一片空落落的空荡，却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彷徨，茫然，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又变回了大学时期里的康焱。

    只是内在的本质终究变了。

    虽然他依旧温和的笑，却不过是一张面具。

    虽然他仍礼貌的待人，也不再冷漠阴沉。

    他变成了他以前最不愿意变成的那一种人，外表春风化雨的温暖，内心是腐朽的不堪，犹如一个双面人，表里不一。

    这个冷漠的世界终究会把我们变成我们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他是如此，很多人亦然。

    五年的时间宛若弹指一瞬，花开花落，枫叶红了，又落了，碾落成泥。

    戚晓回来了，回来接替明月集团，哪怕他从新闻里知道了她对顾毅君的冷漠和拒绝，但他心里却始终有一个预感。

    兜来兜去，命中注定的两个人总会是在一起的。

    五年后的第一次相见在戚家举办的宴会上，他不过犹豫了半响，便欣然决定赴约。

    在花园里，他看到了顾小小，一个和顾毅君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孩子，不过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孩子是顾毅君和戚晓的儿子。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顾毅君只会和戚晓在一起。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戚晓也只会生下对方的孩子。

    他的想法虽然可笑，却无比的接近真相。

    顾小小是个很讨喜很可爱的孩子，连他都忍不住的心生怜爱，他帮顾小小推动秋千，也就在在这个时候，戚晓一袭白色长裙缓缓的朝他走了过来，如月光下的凌波仙子，美的令他的呼吸都停滞了几个瞬间。

    他们像一对好久不见的老朋友，简单的寒暄着，说着彼此的改变，和这五年来清淡如水的生活，似乎过往的一切情爱，恩怨，纠葛都没有存在过。

    她变得更美了，更有女人味儿了，谈吐之间多了一分从容和荣辱不惊，而为人母的她，周身的冷淡气质添了许多温柔和慈爱。

    她对他的温和态度并没有让他真正的释怀，她如此淡定，反而印证了一点，在她心里，从未把他放在欣赏，所以她才能这么镇定自若的和他谈话。

    不怪，是因为不思念。

    不恨，是因为不爱。

    这个认知让他无比的失落。

    他发现，即便过了五年，戚晓的影子在他脑海里，心里依然一如当初般的清晰，深深的驻扎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他还是爱她啊。

    宴会过后，关于戚晓和顾毅君的新闻越发的频繁，他看着两人从一开始的你追我跑，但后来的渐渐接近，再到最后的破镜重圆。

    他黯然神伤，但心态也不如五年前那般疯狂，他只是默默的把这份感情当做一份值得珍藏的记忆埋在心底，很好的掩饰着，不被任何人察觉。

    可是杰钰的卷土重来，又让他面临到当年那一道选择题，重回十字路口，他会选择哪条路？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哪怕在他装作答应了杰钰的提议后，他的心里依旧是犹豫的，直到他查到了陆琛的存在，和陆琛对戚晓的意义，他心里的那点子犹豫突然消散了一大半。

    若不是他自作自受，在陆琛偷来的那五年时光里，本是该属于他的。

    已经错了第一次，难道还要错第二次，第三次，一错再错？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他装作配合杰钰，取得了杰钰的信任，同时在不着痕迹的给戚晓表明了他的决心，和会保护顾小小，让她无后顾之忧的想法。

    她不知道戚晓相不相信他，毕竟，戚晓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对待他这种有过前科的人，要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实在有些难。

    但是不管她信不信，他还是去做了，他救下了顾小小，而他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在戚晓愿意跟他走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心换真心。

    但是没有人知道，在顾小小和戚晓‘自投罗网’后，他知道了顾毅君沦为杰钰的阶下囚后，他心里消停下去的那点子疯狂又悄然滋生了。

    他把戚晓压在沙发上，注视着她信任中又带着不确定的表情，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

    身体里有两个声音正在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疯狂的叫嚣着，在说：顾毅君会死，如果你顺水推舟的按照杰钰的计划，得到戚晓，用顾小小来威胁她，她会不会永远的留在你身边？

    不可否认，在顾毅君死亡的前提下，用顾小小做筹码，戚晓有一半机会会妥协。

    那一刻，她是真的很想将一切虚幻变成真实，他渴望了接近十年的人近在咫尺，只要一念之间，戚晓就会成为他的人，彻底的落入他的怀抱。

    这个诱惑不差于罂粟对吸毒者的吸引力，而且更大。

    而另一个人声音则在大声的反驳着，难道你想让戚晓恨你一辈子吗？就算你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守着一具行尸走肉的身体，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而且顾毅君虽然生死不明，但是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他逃出生天，到时候你觉得会人财两空，不要犯傻啊、

    短短的一瞬间，他心念电转，心思在一片冰与火的挣扎里徘徊，上一秒他想不顾一切的扑倒戚晓，将她占为己有，下一秒脑海里却浮现出戚晓怨恨看着她的冷淡样子，一腔的火热顿时化为乌有。

    他忍不住的扪心自问，得到了戚晓的身体，占有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真的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还有顾毅君，他不得不忌惮，若是顾毅君回来了，他见到这幕场景，会不会恨不得毁灭世界？

    毁灭世界也许他做不到，但毁灭一个康家却是轻而易举的，他真的要为了当年的执念将整个陆家都赔上去？

    康焱变幻不定的目光落在戚晓的脸上，定定的和她紧张的双眸对视，这双眸子里含了太多的东西，信任，不确定的担忧，还有一丝希望的光芒，以及一抹带着乞求色彩的表达。

    他心里一颤，当年的事件还要再重演一遍吗？那个时候他后悔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难道他还不死心吗？

    想起顾毅君和戚晓的爱，想起那一刻得知真相后他的动容和震撼，他将心里那一份不安的心思强硬的压了下去，慢慢的在她耳畔吐出一句话，然后在她惊疑不定的注视下，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做出了选择，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既然选择了，他便不会回头。

    而且，这一次，他有预感，他不会再后悔。

    也罢，只要她好，只要她好…

    康焱闭上了眼睛，转头的那一瞬间，眼尾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他帮了她这一次，以后她的心里，会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最起码她不会再怪他了吧？

    晓儿，我和你，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顾小小被救了出来，戚晓离开去找顾毅君，一天后，戚晓和顾毅君归来，但顾毅君重伤的只剩下半条命，而最让他不可置信的是，陆琛死了。

    为了保护戚晓，他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只为保护他最重要的女人。

    康焱听到这些后，除了担忧戚晓的状态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情感。

    陆琛…还真是阴险呢…

    这辈子康焱已经不求什么了，只希望能在戚晓的心里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可是陆琛这样一来，只怕戚晓心里只会记得陆琛，加上一个她深爱的顾毅君。

    他又算的了什么？

    不过对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陆琛，他还是发自内心的替他觉得可惜，不忍，甚至是敬佩。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会为谁去死的，尤其是越有钱又有权的人，就越害怕死亡。

    陆琛富可敌国，又权势滔天，他怎么会不留恋生命？

    说到底，还是只因为一个字，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康焱没有在刻意的去关注戚晓和顾毅君的消息，他选择退出了他们的生命，不会故意的去找机会和他们见面，偶尔遇上了，彼此点个头，打声招呼，或者去咖啡店聊聊，也就过去了。

    他心里依然酸涩，依旧爱着那个在大学时期里傻乎乎的小女人，只是他开始将一切的记忆都尘封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几年后，他依照父母的意愿，娶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和方家门当户对的妻子。

    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懂分寸，知进退，不该问的绝对不会多问，默默的替他打理好一切。

    久而久之，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似乎也不赖。

    最起码，康焱对这个妻子的识时务和听话是很满意的。

    得过且过，才好过。

    他不爱她，却会尊重她，一辈子也只会有她一个女人，给她应有的尊敬和保护，以及温柔。

    他可以给她所有的一切，却独独一颗心，他已经遗落在了那个青葱年华，懵里懵懂的小女人身上，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坐在夕阳的余晖下，看着即将沉下去的落日，脑海里的画面开始倒带…

    如果在他第一次见到戚晓的时候，就表示出自己的动心…

    如果在察觉戚晓对他的心思后，他能做出回应，哪怕是一点点…

    如果在他了解到自己喜欢上她后，他能立即奔回到她的身边，告诉她，他爱她…

    …

    那么现在的一切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全都怪我，不该沉默时沉默，该勇敢时软弱。

    可当初的你和现在的我，假如重来过。

    那么多如果，可能如果我。

    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