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坐吃山空的尴尬境遇,当然,也是因为被激发了不服输的斗志,裴湘开始大量吸收起新知识来。一时之间,劳伦斯家的书房成了她的常驻之地。
到了七月,裴湘被劳里“强制”拉出了书房与画室,参加了他组织的“劳伦斯营地”。
在河边青翠的草地上,她和马奇家的四姐妹、内德·莫法特、莎莉·加德纳,以及英国来的沃恩家四姐弟等人度过了几天轻松时光。他们一起打球、划船、野餐聚会、玩故事接龙和真言游戏,悠哉快乐地享受着夏日里的一切美好。
也是在这次的夏日活动中,裴湘察觉到了家庭教师约翰·布鲁克对梅格的爱慕之情。这让她记起自己之前得到的那几个预言。
裴湘对年轻人之间的感情发展状况不是特别关心,她此时最在乎的,是那场几乎毁了贝思健康的猩红热。因为按照她的“预言”,那场猩红热不仅间接导致了贝思·马奇芳华早逝,还直接夺去了赫梅尔家几个孩子的性命。
——好在我最近梦到的有关医术的画面越来越多。
九月、十月一晃而过,到了十一月,天气转凉,寒冬悄然而至。来自远方的不好消息同冷风一起吹进了马奇家,冻结了女士们温馨愉快的笑容。
“爸爸生重病了,在华盛顿的一家医院里抢救,”贝思依偎着裴湘哽咽说道,“妈妈要去看望爸爸,我们必须留在家中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他们操心。”
裴湘握住小姑娘胖乎乎的小手,轻声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等到马奇太太见到马奇先生并把家人的爱带到他的病床前,一定能帮他抵抗住病魔的威胁的。”
贝思用手绢遮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留过泪的眼睛微微发红。
她慢慢点了点头,哑声道:
“我每天都会认真祈祷的。妈妈离开后,我会帮她照顾好大家,不让她有后顾之忧,我还要经常去探望赫梅尔家的孩子们。”
裴湘动作微顿,随即不动声色地劝道:
“贝思,马奇太太去华盛顿期间,就由我去探望赫梅尔一家人吧。你可以多花些时间陪伴同样忧心忡忡的梅格、乔和艾美。特别是艾美,她现在不用去上学了,每天待在家里,其实有些寂寞。如果你俩经常在一起的话,一个弹琴一个画画,肯定可以让马奇太太倍感欣慰的。”
“我确实想多留在家中陪伴乔她们,可是妈妈说过,我们不能忘了帮助赫梅尔一家。”
裴湘柔声哄道:
“只是几个星期而已,我会把络珊她们的情况告诉你的。而且,我猜等马奇先生病好了,应该就不用再去战场上了,他会很快回家的。
“亲爱的,难道你不想替马奇先生做些什么吗?比如缝制一双舒适的棉拖鞋,或者编织一条缓和的围巾……我想,即便是在医院里,马奇先生也会非常乐意收到小贝思的礼物的。哦,对了,还有今年的圣诞节礼物,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裴湘的一条条建议分散了贝思的注意力,让贝思瞬间觉得自己确实肩负着许多重要责任。无论是陪伴姐妹安慰家人,还是为生病的父亲准备礼物,都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在小姑娘贝思心中,至此就可以对赫梅尔家不管不顾了。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的话,她绝对会谴责自己的。
贝思能被裴湘轻易劝住,一是因为裴湘保证会代替她定期探望赫梅尔家的孩子们,二是因为赫梅尔家的经济情况确实在好转,比起上个圣诞节时孤儿寡母快要饿死冻死的惨状,如今的赫梅尔家就不是那么窘迫了。
艾斯·赫梅尔把赚钱养家这件事做得越来越好。据说到了十二月,赫梅尔太太就可以辞去外面的工作了,她可以像丈夫还活着的时候那样安心待在家中,全心全意地照顾年幼的孩子和做家务。这样一来,十岁的络珊也可以轻松不少,可以像其他小女孩儿那样有些闲暇玩耍时光。
次日,马奇太太去了华盛顿。马奇家的四个孩子被托付给邻居劳伦斯老先生和嬷嬷汉娜照顾,而裴湘则经常前往赫梅尔家,密切关注小赫米尔们的健康状况。
她每天给他们号脉,并用手中有限的医药资源预防疾病,同时也教给赫梅尔太太一些医学常识和预防传染病的技巧,避免她像“预言”中那样,因为无知而失去了对孩子们病情的警觉,错过了最佳的预防和治疗时间。
当最小也是体质最弱的孩子出现轻微症状时,裴湘立刻请来了医生,然后帮忙把其他几个孩子隔离开。
也许是裴湘的及时反应,也许是因为这些孩子的体质变得更好了,又或者是裴湘的那些预防手段很管用,原本可能会病逝好几个孩子的赫梅尔家这次有惊无险。除了最小的孩子外,其余六个都很健康,到最后,最小的宝宝也顺利康复了。
等到马奇太太扶着大病初愈的马奇先生回到家中时,迎接他们夫妻的,是四个健康活泼的女儿。
一家人聚在火炉边说笑聊天,期间自然提到了新朋友裴湘和附近的赫梅尔一家人。马奇先生乐呵呵地听着各种好事趣事幸运事,欣慰地注视着孩子们身上发生的每一点变化,也为他们健康的气色和无忧的笑靥由衷开心。
第二日,爱慕梅格的布鲁克先生拜访马奇家。
这位严肃稳重的先生之前陪着马奇太太去了华盛顿,并一直尽力帮助马奇夫妇,人品能力方面已经得到了两位家长的某种认可。所以,布鲁克今日走进马奇家,不仅是来探望这一家人的,还是来向梅格表白的。
经历了一些小波折,梅格满怀喜悦地答应了约翰·布鲁克的求婚。之后,马奇先生又和布鲁克在书房内进行了一番长谈,才最终敲定了梅格的婚事。
——两个年轻人的婚礼定在了三年后,梅格二十岁的时候。
书房的门打开后,两鬓斑白的马奇先生郑重地拍了拍布鲁克的肩膀,眼中有期许、有恳请、有包容,也有慈爱。
从头到尾旁观了全过程的艾斯见到这一幕,露出了沉思之色。
片刻后,他询问坐在身边的裴湘:
“艾米,你和梅格的年纪差不多大,近期也会研究婚事吗?那个内德·莫法特一直缠着你,你有嫁给他的打算吗?”
裴湘含笑道:“近两三年内,我没有嫁人的计划。当然,无论如何,莫法特先生都会被排除在外的。”
艾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两三年后你就会考虑婚姻之事吗?”
裴湘早就习惯了半个徒弟的早熟和聪慧,并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敷衍某些话题,所以便认真答道:
“你知道我的情况的,孤女,没有具体身份,身家丰厚,长得不错,目前借住在劳伦斯家,受到老先生的庇护。但我也不能一直仗着人家的慷慨就从从容容地住下去,那就太不客气了。
“可若是搬出去独住,以劳伦斯老先生的正直老派,肯定是不赞同的。所以……在找寻不到真正亲人的前提下,一场不错的婚姻也许能带来某种转机。”
“因为这个原因而嫁人,那就太草率了。你当然可以独居并且根本无需担心人身安全的,反而是那些不怀好意之人,他们要更倒霉一些。”
裴湘顿时斜觑了一眼一脸耿直的艾斯,微微不满道:
“我说了,是一场不错的婚姻,前提自然是要建立在爱情上的。还有,不怀好意之人得到教训,那叫罪有应得,不是什么倒霉。艾斯,你最近的语言课该增加一些了。”
艾斯忽略了裴湘的后半段话,只是思索着裴湘嫁人这件事:
“请允许我客观且理智地分析一下,艾米,结婚这件事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你想想,结婚后,你的财产会变成你丈夫的,他可能用你的钱去养别的女人和孩子。他还可能是个隐藏很好的酒鬼和赌鬼,会在婚后的第三天暴露出来让你无可奈何。他可能会有家暴的恶习,也可能年轻时看着不错,但人到中年就变得谢顶、大肚子、麻木无趣或刚愎自用。”
裴湘见艾斯说得这样真情实感,不由得奇道:
“难道在你心中,我是一个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吗?但凡有那些毛病的男人,他绝对成为不了我的丈夫,就是侥幸成了,也很快会变成前夫或者亡夫的。”
艾斯依旧对裴湘嫁给一个男人这种事非常悲观,他发自内心地反驳道:
“便是样样都好,也不一定能陪你白头到老。人类中的雄性,呵,活得不长缺点一堆,完全比不上……”
说到这里,艾斯忽然卡壳了。他拧着眉头思索刚刚的那番奇怪观点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他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看不起人类男性的情绪?
“艾斯,比不上什么?”
裴湘歪头打量着身边的人类小男孩,心想这位迟早要长成人类男性的,何必如此贬低未来的自己。
艾斯沉默片刻后,生硬地转变了话题:
“总之,你先别急着嫁人。等我长大了,做你的兄弟保护你,让你有后盾可以依靠。不论你嫁给谁,或者干脆不嫁人,都能幸福自由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