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给四阿哥请安, 我却想起自己晕船, 拉牢四阿哥只不撒手,别的全不理会。
然而等四阿哥和我入暖舱坐定,画舫缓缓开动, 我见着桌上铺了满台点心,反不觉头昏, 径直扑上去猛吃--矜持?见鬼去吧!四阿哥说带我出来玩儿,这些吃的不是为我预备的难道是为他?有吃不吃猪头三!
我左手一块"湘妃糕", 右手一条"玉带糕", 状若饿猫扑鼠,四阿哥瞧得好笑,绕过来从我侧面搂住:"皇阿玛那儿我替你请了五天的假, 算进今日, 还有两天,你陪着我, 慢慢吃, 慢慢喝,很不用着急。"
我差点噎了一下,赶紧扭头瞪他:"皇上那儿是怎么说的?"
他闲闲道:"也没什么,皇阿玛说让你好好歇着,等过年时候再接你入宫玩儿。"
我急道:"你没跟皇上说什么吧?"
他瞅着我, 反问:"你以为我能说什么?"
我愣愣眼,转念一想,也是, 他最多说我病了,不可能提到"棒棒",再者上次康熙也知道了他和我在紫碧山房见面的事,当时康熙的态度已是默许,何况我现住着随园,别的不说,只看四阿哥连日来出入如此方便,自然是在康熙面前过了明路了,近日我不常在康熙跟前儿,各方讯息也有些闭塞,他怎么过的明路我不晓得,猜来总是十三阿哥跟他坦白后他使的手段罢?问题敏感,他不多说,我也不敢多问,只沉了头儿不响。
因暖舱里炉火预先生得热热的,为防一冷一热染了病,四阿哥和我进来后就分别除了斗篷、大氅,他坐旁边将我搂住,取过玉带糕来,放在我嘴边喂我吃,闻到香气,我本能一张口咬下去,忽然想起玉带糕是长的、bang状的,他这样拿在手里喂我,我们的姿势岂不有点那个什么?
动了这个心,我立时不自在起来,连周遭气氛也觉粘结,瞄了四阿哥一眼,他正似笑非笑望住我。
我怎么看他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但又不好说穿,心一横,闭眼全部咬下去,满想一口包了,速战速决,谁知一下咬到他的手指。
他要把手指抽出来,我偏咬住不放,他用另一只手捏住我下颌,才迫我松口。
四阿哥的手指上留下一圈小小齿印外加零星糕点屑屑若干,他垂眼看了看,反手擦在我脸颊上,我磨牙卡卡又施铁齿功,但是一下没平衡住,斜倒下去,险些一头撞到硬木桌沿,若非四阿哥及时一把将我拖按住,今天我的头部就要第二次受创。
"你饿疯了么?连我也咬?"四阿哥虽然压住我,却没有把他的重量加在我身上。
我躺在柔厚地毯上,仍感觉得到船体微晃,有一些眩晕,睁眼望着四阿哥的脸,记起那天晚上我差不多也就是现在这样的姿势。。。
现在我又上了贼船,我真是个傻子。
我眼睛朝门口方向看了看,四阿哥忽道:"放心。这里的帘幕门扇可以隔音,外面听不见,那些都是我的奴才,没有召唤,谁也不敢闯。"
我有些微凉意,然而他的手很快就覆上来。
我chuan xi着问:"从前也带别人来过这里?"
他摇头道:"那年我跟皇阿玛南巡,回来跟你说了南方的风土见闻,你别的也还罢了,独羡那倾城彩舟,非缠着我为你仿造一座画舫以为每年泛舟游赏之趣不可,连图样都是我亲手把着你画出来的,因此这船除了你,并无第二人可用,你仍旧不记得么?"
他说着,抱起我走进暖舱里间,竟弃床榻不用,转而将我放上一张座面为尖菱形、扶手探出的奇怪锦椅。
我才一仰躺上去,怪椅斜拱的躺身木板忽然起伏不已,我惊呼一声,扣住他手臂:"地震了!啊不,翻船了!"
他一推右方一根斜伸木杆,那木杆突然下倒,而两侧的半圆弧形长凹板骤然上扬,将我托高且往外侧移去,止住下椅趋势。
"不用怕,xiao yao椅本来如此设计,一会儿我就让你想起它的好处。"四阿哥好整以暇地倾身深吻我。
我勾住他脖子,低语道:"带我玩儿,就玩这个?"
"不是,还没到地方,现下还有时间…… "有了这张椅,四阿哥至少比平时省了一半力气。
我连话也说不顺:"四阿哥,你……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喜欢我……又为什么总是要对我……对我这样?"
"就是因为喜欢,才要这样!"
"唔--"我一挣扎,已被他生生占据。
"还敢不敢再跟老十三一起了?嗯?"
他问归问,压根不给我机会说话,我无法抑制自己强烈的心跳,只能靠积极的回吻来抵消这种冲击。
"说!敢不敢了?"
我揽紧他,气息吁吁道:"不、不敢了……"
他不依不饶:"还有下次怎么办?"
"……唔……不要……"
"你叫我什么?"
"四爷……"
"还敢不敢有下一次了?"
"不敢了……"
"有的话怎么办?"
"若有……四爷就……"
"再说一遍。"
"四爷……"我猛地咬紧牙关,好容易缓过劲来,汗已沾背,"爱我……"
"什么?"
"爱你……"
事后,他把我抱到矮榻上放我歇息,我偎依在他身前,只觉头目仍森森然,良久不解。
他缓缓抚着我的发,静待我的气息平稳下来。
"这船是我的,椅子是谁的?四爷是从哪里寻到这种怪椅子来整治人?"我一恢复清醒,还是比较关心怎样把适合反攻大计的椅子搞到手。
四阿哥怕我冷,把我们身上披着的毯子拉高一点,连肩头也细意裹好,我半趴在他胸前,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他一点我额头,轻笑道:"从前你老说怕,后来就想了个法子,用椅借力,多少能抵消苦楚,我倒用不着,还不是全为了你?"
我咧咧嘴,这家伙真会撇清,连我也是第一次见他gao到像刚才那么兴奋样子,明明爽翻了,还说"用不着",可恶透顶!
因我说饿了,四阿哥披衣下榻去外间拿吃的给我,我抓紧时间裹着毯子跑到帘后银盆处倒出水来,擦拭了一番,回转身,路过那张椅,越看越来气,抬脚猛蹬一记,不料椅上侧面也有机窍,锒一声把我的脚踝给扣住了,格记戆特了,我不用照镜子也知自己此时摆出的造型名曰"金鸡独立"式。
我又悔又恨,勉力拿手去掰,哪里撼得动分毫。
不一刻,四阿哥托了一盘食物进来,骤然见到我这副模样,笑得连盘子也差点打翻,随手搁在一边,绕到我身后,却不替我解开,只贴背拥住,将毯子撩开,口中赞道:"小千儿今日这么乖巧,我要好好奖励你才是--"
我躲不得,又逃不得,大大抓狂,乱呼道:"救命呀,欺负人了,四爷快来救命呀--"
四阿哥听我叫得有趣,故意多逗了一会儿,我死活摇头不肯,他便打开机关,放我脱身。
我脚虽落地,一个激灵,又趴在椅上。
他明知故问:"怎么了?"
" r~~o~~o~~m~~"
他打了一巴掌,饶过我,过去洗了手,把我抱回榻上,一边喂我吃东西,一边问:"刚才叫的什么?很动听?"
我利用狼吞虎咽的间歇解释道:"没有哇。我刚才是在背诵英吉利文。"
"什么英吉利文?"
"look,thisa ~o~o~m~,room!"
四阿哥作势要敲我的头,我早有准备,抱着一堆吃的,噼哩啪啦赤脚逃到外间,他追出来,还没抓住我,我自己先被身上滑落的毯子一角绊倒摔在地上,他跟着下来,狠狠吻我。
我哀哀推开他:"魔鬼,你是大魔鬼--"
他有备而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管药膏给我涂抹上。
我对他怒目而视,他一笑置之:"好了,来,看看衣柜里面的衣裳喜欢哪一套,我们快到地方下船了--你要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我不敢蘑菇,腾腾爬起身,无奈连走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溜达到衣柜旁一瞧,里面整齐挂着的有满装,也有汉服,都是女式,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穿花盆底鞋走路绝对不行的,因挑了一套单色的条纹状红装汉服,另配以同色系的束身腰带和绛色衬裙。
等我回到里间洗了一洗身子,上下焕然一新出来,四阿哥早已穿好袍服,负手站在窗边欣赏湖岸景色。
他听见响动,回首打量了我一眼,很是喜欢,走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亲,又帮我选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围上,这才挽起手儿带我出舱下船。
我向来最烦一大帮子人前呼后拥的,四阿哥深谙此道,船上的人自然留在船上,连我们到的这个小岛上安排的服侍人等也是自请安之后就不近前来,唯远远跟从而已。
我见这小岛气派,忍不住好奇,一问四阿哥才知道连湖带岛都是他的私家别苑,不由暗自吐舌,这一份大好产业可比随园灵得多了,给恶霸我霸占才是正好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因几日前落过一场雪,岛上道路虽经专人洒扫过,仍有些难行,四阿哥同着我缓缓西行十余里,背湖右趋,又是一条丈许来宽,五色云石铺就的石径,长约里许,两旁尽是松桧干霄,戴雪矗立。
快到尽头,忽闻一股幽香,沁人心脾,走过一看,乃是一大片平地,地上一片疏林,均是数十丈高、合抱不交的梅花老树,株株荫被亩许,姿态灵奇,干古枝繁,长到分际,枝头繁蕊如珠,含苞欲吐,姹紫嫣红,妃红俪白,间以数株翠绿金墨,五色缤纷,幽香细细。
林边崖顶一条瀑布,下流成一小溪,上层已然冰冻,下面却是泉声b纵,响若鸣佩。
溪旁不远,又独生着一树梅花,色作绯红,看去根节盘错,横枝磅礴,准是数百年以上的古树,宛如袁家高士,独卧空山,孤芳自赏,清标独上,孤零零静植于风雪之中,与对面苍松翠竹互矜高节,花光明艳,幽香蔑郁,端的令人一见心倾,不舍遽去。
好一片凌花照眼,若有胜境,我贪恋丽色,驻足不前,四阿哥便紧牵我手,领我走到那株单独梅树跟前,细细观赏。
"相传南北朝刘宋时,宋武帝有位女儿寿阳公主,生得十分美貌。有一天,她在宫里玩累了,便躺卧于宫殿的檐下,当时正逢梅花盛开,一阵风过去,梅花片片飞落,有几瓣梅花恰巧掉在她的额头。梅花渍染,留下斑斑花痕,寿阳公主被衬得更加娇柔妩媚,宫女们见状,都忍不住惊呼惊艳。从此寿阳公主就常将梅花贴在前额,这种打扮被人称为'梅花妆',传到民间,许多富家大户的女儿都争着效仿,以为绝美。因梅花妆的粉料为黄色,对镜贴花黄一语便自此流传开来。"四阿哥轻轻圈抱住我,抵首细语,"可是你却用不着这样--你眉心这一点红痣,乃是天空之女风神昂阿额顿转世的象征,'眉担日月',将来生子,必定贵不可言。"
"四爷也信这个嘛?"
"若非天神庇佑,要如何解释你跟老十三夜间从青螺山断崖坠落尚能全身而还的奇迹?"
我本来打算说"让我们拉开记忆的帷幕,一起来想想西湖断桥的故事……",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我也一直疑心是否我当日中了白狼的催眠法之类的妖术才会导致我的头脑频频产生幻觉,说我是白蛇,还不如风神听起来响亮一点。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我的立场还是倾向于外星飞碟的,总之跟四阿哥辩这个就没什么太大意思。
可是四阿哥提到生儿子的事情,忽然就让我很烦恼,我知道历史上他笃定有一个为他生了三子一女的年妃,恰好三百年前这个白小千又改了名字叫做年玉莹,难道说,年玉莹就是年妃,只要我留在清朝,就必须得背负这个命运、得跟他那一堆大老婆小老婆争宠一辈子?
我左思右想,心情一阵低落。
四阿哥并不深知原委,只望住我静静不语。
我沉吟半日,抬头看他眉眼--他的心里,究竟装着几个女人?
我同他,种种亲密颠倒,仍是看不透他的心.
他曾说过我是那种随时会掉过头去消失不见的女子,如果我被风卷到天涯海角,他不晓得到哪里去找第二个我.
然而我何尝不怕、不怕有一日他厌倦了我,留我一人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在飞雷洞和十三阿哥那一夜,是生死与共、劫后激情,却也是我想要证明我仍有能力、仍有可能爱上他人的一种途径。
那时十八阿哥新丧,四阿哥始终陪伴我左右,宽解我心怀,我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跟我离京前有所不同,但我也有切肤之痛警告我他不过是把我当作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奴才.
尽管后来几次,让我对他、对年玉莹的过去多一些了解,但再多温情,也无法抵消我对将来的恐惧:我很清楚,我不愿跟任何人分享我的男人,要我跟他的姬妾争宠,那将是对我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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