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嗓音悦耳无辜,字音咬得慵懒又清晰,划过耳廓带起层层细小电流。
客厅的灯光很暖,他瞳仁也染了温润色泽,比窗外月色还要清澈明亮,带着小钩子,悄无声息蛊惑人心。
这样近的距离,顾桉僵直着背,紧张得要命,就怕一不注意,人真的就靠近他怀里。
脸以可感知的速度热了起来,她的小朋友脾气也上来,小小声嘟囔:“拍一下怎么啦,我不是没见过吗,又觉得有点好看,你不让拍就算了……”
呜呜呜为什么自己丢人的时候总能被他看到呀!
她偷偷画他被发现!
现在偷偷拍他又被发现!
想想自己行为就是个大写的花痴!!!
如果被江砚知道,她觊觎他美色已久,会作何感想……
她越想越绝望,嘟嘟囔囔半天,江砚都没有回音,空气陷入凝滞状态。
好半晌,她才攥着小拳头抬头。
却见那双漂亮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黑而沉,侧脸能看到他唇角缓缓勾起的弧度,又坏又温柔,甚至有些性感。
而落在耳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了鼻音,和说不清的宠溺。
“那你转身。”
“哥哥给你看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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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荆市公安局七楼灯火通明。
前段时间发生的“629杀人案”嫌疑人归案,所有人连日来紧绷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放松,专案组却突然通知召开紧急会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刑侦支队队长表情严肃,“629杀人案犯罪嫌疑人落网,但是毒品检测呈阳性,说明这很可能不是一起简单杀人案,经过初步判断,可能和五年前711大案脱不了关系。”
在场所有人全部噤声,凉意沿着脊椎攀爬而上,寂静的会议室有人倒抽冷气。
“刑侦支队有过缉毒经验的,”队长视线扫过顾桢,“顾桢,组织决定选派你前往西南边境,三天后出发。”
顾桢到家已经半夜十一点,不管他多晚回家,电饭煲总在保温状态,呼哧呼哧冒着温馨热气。
顾桉穿着煎蛋睡衣搓着眼睛从小阁楼跑下来,和德牧一起往他身上扑,“哥,你回来了啊,哎?你手里拿着什么?”
顾桢垂眼,把手里纸袋递给她。
“哇,全是我喜欢吃的啊,有哥哥真好!”她美滋滋笑出小虎牙。
她总是这样,不管被他怼得多狠,买点好吃的说句好听的,就能不计前嫌继续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看你这点儿出息。”他手覆在她发顶,顾桉充满戒备,甚至已经绷紧神经等待那个剧痛无比的脑瓜崩,却等来顾桢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去盛饭,”顾桉抱着好吃的不舍得松手,“顺便问问江砚哥哥要不要吃夜宵!”
“等一下。”
顾桉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从顾桢脸上看到类似“温柔”的神色,“我教你换家里灯泡。”
“哈?”顾桉皱眉,歪着脑袋小声抱怨,“灯太高了,我够不着,我只要会点蜡烛就可以了,灯泡坏了不能等你回来换吗?”
顾桢抿唇,手垂在身侧,低低“嗯”了声。
“冰箱放了你喜欢吃的雪糕和冰激凌,但是一次不准吃多。”
“都说女孩儿得富养,不能委屈自己,不要总是想着节约钱。”
“还有,追你的那些小男生,如果有心动的,记得让江砚帮你把把关,不要被人骗。”
顾桉哒哒哒跑去盛饭,江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看着顾桢若有所思。
他抽了把椅子在顾桢对面坐下,还是那张淡漠少爷脸,“哪天出发。”
顾桢往椅子背上靠,坐姿一贯大爷,笑道:“三天之后。”
“帮我照顾顾桉,依照咱俩交情,照顾到大学毕业可以吧?”
“我工资卡一会拿给你,帮我按月给她打钱。”
“帮我看好了,别让她被小男孩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江砚抬眸,站在料理台旁边的小姑娘正在盛饭。
背对着他俩,肩背单薄,低着头,看起来还是个小朋友。
“去多久。”
“你还不知道吗。”顾桢唇角轻扯,还是惯常的欠揍语调,“可能能回来,也可能永远回不来。”
顾桉听不到哥哥们在说什么。
眼前猝不及防起了雾,变得模糊。
她和顾桢亲兄妹,与生俱来的默契,怎么会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温柔。
那年他警校毕业、去西南边境当缉毒警察之前,带她去游乐场玩了所有她想玩项目,没有半分不耐心,带她逛街买新衣服,恨不能从十几岁买到二十岁。
鼻腔大片酸涩来势汹汹,顾桉极力忍着眼泪,把饭菜盛好端给顾桢。
在他抬头看她之前,装模作样打了个呵欠,非常自然地搓搓眼睛,“哎呀,困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去睡觉啦?”
顾桢没有抬头,语气却很轻,“快去,多睡点觉还能长个儿。”
顾桉转身,忍不住站在楼梯偷偷看顾桢背影。
他低头吃饭,肩膀很宽脊背挺直,头发长了,没有时间打理,身上是没来得及换的黑色作训服。
他在父母离婚的时候说桉桉不要哭,哥哥会来接你,然后他就真的做到了。
在别人喝酒吹牛插科打诨的二十多岁,他要想着买房,把她接到身边读高中,照顾小朋友一样照顾她成年,支付她学美术的巨额费用,提前十几年当了家长。
明明那么嚣张恣意的一个人,却没有一天为自己而活。
嘴比谁都毒。
心比谁都软。
顾桉带上阁楼小门,泪如雨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门被敲响。“顾桉,是我。”
顾桉极力憋着眼泪,忍到眼圈儿通红,“江砚哥哥……”
她吸吸鼻子,怕自己一开口就带上哭腔,谁知道说着说着,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下来:“我哥他、他是不是会很危险……会不会回不来……我该怎么办……”
她还不到十九岁。
害怕到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
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现在凝满水汽。
她泪眼朦胧看他,看起来脆弱易碎。
“乖,不要哭。”他伸手给她擦眼泪,拿出毕生耐心一般,从眼角到脸颊,直到瓷白的小娃娃脸变得干干净净。
顾桉抽抽搭搭打着小哭嗝,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砚俯身和她平视,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天边朗月大概也不敌他此时眉眼温柔。
“或许,顾桢可以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