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仅不会感激你,反而会丧失对你的感激,对不对?”
夏煜苦笑道:“为何你在此时要这么聪明……”
“等等,你救了我?我那等小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生死关头?”苏湛似乎明白了什么,伸出一只手,却有些发颤,“你和我说,你是怎么救的我?”
“苏湛……”夏煜沉声道,“在我说这个之前,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们俩都是在姻缘簿上写过名字的了,今生今世,什么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苏湛脸上写满了悲哀,点头道:“我之前听王彦说了,我的家乡很可能在东莱,那里曾经有个宿氏家族,是一干白莲教众,后来皇上派的锦衣卫将他们全族人剿杀,你说又说你少年和你义父走南闯北找白莲玉足,这一些线索我连起来,总觉得是个悲惨的故事,我不想再猜,你直说吧!”
风霎时吹起了苏湛额角的软发,那发丝凌空飞舞了一会,又慢慢落下,夏煜爱怜地注视着她,仿佛看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只要再说一句话,那崖边的碎石就会坠落,连同自己一起带入无底深渊。可是,面前的苏湛这么纯净,自己又怎么忍心再欺瞒她一分一秒?
“我在少年时只救过一个孩子……就是在东莱宿氏家族……当时义父带着我将他们全家赶尽杀绝,上至耄耋老人,下至无辜孩童,一个都不许放过……我当时抓住了那孩子,一刀下去,那孩子就会身首异处!可是……他的眼神特别清澈,他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呀呀大叫,他甚至没有哭,他只是望着我,静静地说了一句——‘刀快一点!’……我那时年少,只觉得触动我心底,趁人不备,我将他藏在树洞里,成了那家唯一的一个活口……后来,义父领着我们一干人等,将宿家全焚烧一净!”
夏煜断断续续说到这里,像是经过了漫长的一段路,像是从遥远的冰山刚刚艰难跋涉到海边,却又一头扎入了深水中一般,只觉得呼吸困难。
他话音落了之后,院子里像是突然坠入了冰窖一般,似乎连呜咽的风声都停止了,只有苏湛,瞪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望着夏煜,却又像是没有在望着他;眼中像是毫无一物,又像是包容万千!
“苏湛……”过了许久,夏煜唤了唤苏湛的名字,他甚至没有勇气上前去揽住她,此时此刻,甚至他都不敢再去触碰她,她就像是薄薄的一片即将破碎的秋叶,轻轻一碰,便会碎裂成齑粉!
“这么说……我不姓苏?我姓宿!你!是你……杀我了全家?”这话说到最后,已经细弱蚊鸣。
“苏湛……”夏煜想解释,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苏湛却帮他补充了接下来的话,她凄然道:“是,在锦衣卫里,义比情重,每个人,不过是当权者的一把刀,无孔不入、宁枉毋纵!这是锦衣卫之荣耀,恰也是锦衣卫之哀歌……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
“苏湛……”
“你没错……是我错!”
说了这句话,苏湛只觉得天旋地转,远处突然响起了鞭炮声,苏湛却渐渐觉得黑暗袭来,什么也听不到了……
苏湛这一睡,似乎睡了很久,也似乎睡得很暖。她有种错觉,像是回到了大学校园,回到了她的宿舍,醒来之后,就和舍友抱怨课题多么让人头大,师弟师妹又是多么难以管束,有空的时候给男朋友打个电话撒撒娇,或者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等到放假回家,便可以吃上爸爸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听着他们琐碎又带着甜蜜的唠叨……自己似乎本来就该过这种小日子,什么算计、什么朝争、什么杀戮……离自己十分遥远,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苏湛……苏湛……”似乎有人在叫她,不,她不想醒来,她不是苏湛,她是苏巧丽,她不要在进入这样的噩梦……
然而终究,那双疲惫的眼帘还是慢慢张开,映入苏湛视野的,是满目富贵的鹅黄,身下躺的和身上盖的,都是柔软至极,那床榻顶的幕帏,也是明晃晃的。
咦?这是我的床么?我记得那不是湖绿色的么?迷糊的苏湛晃了晃脑袋,手轻轻一动,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侧脸一看,碰到的那绵软却是一个人的乌发,此时他已经抬起头来,脸上神色有些憔悴,见到苏湛眯缝着眼睛慵懒地四处看着,那脸上的倦意却顿时变成狂喜,笑道:“你醒了!”
苏湛惺忪睡眼登时睁大!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