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彦道:“你又要搬出你的圣人理论了么?苏湛,恕我说一句,既然如今你到了这步田地,就好好安心过你的日子,又何必计较这么多?你曾经和我说过,你懂得‘一念放下’,可我如今看来,你并没有放下什么啊!你若是觉得夏煜在锦衣卫里当差与你的良心过不去,就拉他离开算了!”
苏湛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寂寥的冬景,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能左右他人的前途。先不说这个,那么我交给你的关于唐赛儿和我的事,你查到多少了?”
王彦道:“有些进展……但是如今看你的情绪如此,叫我还怎么查下去,我心疼你啊!”
苏湛转回身去,王彦已经站在自己身后,轻轻搭着自己的肩头。这动作似乎过于亲昵,但是想想他是太监的身份,倒也没有什么隔阂,便又把手覆在他搭在肩头的手上,轻轻拍了拍,道:“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这你不用担心,要是有了消息,可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好,我知道。”
不知为何,苏湛此时想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似的,突然又问道:“如今太子那边怎么样?”
王彦并没料到苏湛会突然问起太子的事,眉尖皱了起来,如今他的两片眉毛修剪得如同柳叶儿一般,此时一皱,更显得面庞经过过分的雕琢,精致得像个假人,让人感觉很不自在。苏湛此时离得他近,被他这面容也略惊了一下,抖掉他的手,道:“只是随口问问,他们……身子都还好吧?”
王彦道:“太子还是那样,你也知道,你没走之前他就一直不怎么舒爽。”
“哦,”苏湛漫不经心地抚了下窗棂上的雕花,道,“皇长孙可好?”
“好。”王彦说了这个字,苏湛的心才又放了下来,她知道在她离开之前,皇长孙也跟着服药,只怕此时戒不去,而夏煜又瞒着不说,故而有此一问,可是听王彦都这么说了,心安了许多。
王彦补充说道:“到了今年前半年还是不怎么好的身子骨,如今又恢复如以往了,本来上半年都看不到笑模样,如今也会笑了。”
苏湛将这其中缘由略一思虑,心中隐隐有些歉疚,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幸好他已经放下了,那么自己的亏欠之感也会少许多。
两人又坐着聊了些闲话,还未到午饭的时候,王彦又急匆匆走了,留给苏湛不少银票,这些钱,够苏湛这一大家子好几年的开销了,每每苏湛拒绝,王彦却又不乐意,总是又提到自己已经不完整,难道连点钱都供给不上的话,让苏湛没法推辞。
王彦走后,苏湛在屋里静坐着,心里却觉得懊丧,本来王彦没来之前,还巴望着方宾的事情与锦衣卫都毫无关系,这两条人命离自己远一些,如今想来,却总是脱不开干系的了。只要夏煜在锦衣卫里一天,这手上却是难免沾血。本来并不觉得什么,可是如今肚子里有了孩子,心境已然完全不同,只想着积德行善,将来孩子落个平安,此时觉得夏煜做了这些事,只觉得心中难安。
苏湛在锦衣卫里这么多年,自然对里面的设备一清二楚,南镇抚司主管一般卫所部队人员之犯罪侦查、审讯、判决、情报以及军事武器的研发,苏湛在那边也跟着识得了不少鲜为人知的毒物,有能让人立即死亡但大夫又查不出来的,要想把老和尚伪装成暴毙再简单不过。而北镇抚司主管各地藩王、官员秘密见识,肃反肃贪,独立侦讯、逮捕、判决和关押入诏狱,这些过程中,如果官员哪里惹了小喽啰,一样可以治他们于死地,就如这方宾的死,以前类似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此时,这两件事搁在一起,只让苏湛觉得心中堵得慌。
苏湛一直想和夏煜直面谈谈此事,也许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都能纾解一下心中的抑郁,可是夏煜却偏偏忙了起来,许多时日不来,让本来并非吹毛求疵的苏湛,也变得絮絮叨叨起来,也许怀孕的人就是容易精神紧张,秦媚儿和吴晓月的安慰,却都变成了徒劳。
直到了下弦日子,夜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灯笼照不到的地方,都是黑洞洞一片。
听着屋头有马蹄声,然后紧接着是刘武爽朗的笑声,苏湛在屋里知道是夏煜终于来了。她添旺了火盆的火,屋中更加暖和起来。听着脚步声很快近了,夏煜进了门,脸上正冻得发白,让屋中的热气一烘,却又迅速地泛起红光来。
他紧走了两步,笑着到了苏湛的眼前,捧起她的脑袋在额头上深情一啄,又低首在她的肚皮上吻了一下,直了身子,眼带秋波地望着苏湛,似带着点撒娇似的道:“最近事情太多了,看来得一直忙到年根。你是不是想我了?”
苏湛勉强一笑,指了指椅子道:“你坐,我有事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