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赛儿如此失魂落魄、坐立不安地已经许多日子,时光飞逝就到了端午,已近黄昏时候,宾鸿和董彦杲进得门来,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几个粽子,轻轻放在唐赛儿的桌上。
这段时日以来,时常见到唐赛儿默坐,虽然时不时搭讪两句,但是一提到那日在山间遇见苏湛唐赛儿的诡异话语,唐赛儿脸色就变得难看,又是一言不发,宾鸿和董彦杲只好压住疑问不提。
这终于到了端午,本以为过节能冲冲喜气,唐赛儿能高兴个一日半日,可是他们却仍然清楚地看到她一副臭脸,只得放下粽子,轻声道:“过节了,吃几个粽子吧,有甜的加了栆的,也有不甜的,这几日看你上火,甜的不要吃多了,省得咳嗽。”
唐赛儿听了这贴心言语,心中也浮上暖意,点头道:“都坐吧,一起吃。”
宾鸿和董彦杲暗喜,都在一旁赶紧落了座了。
唐赛儿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想问我那苏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都知道,但是如今我自个儿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没法和你们交代。”
董彦杲做事很是沉稳,点头道:“姐姐不妨说出来,我等与你一同分析分析,如今你一个人憋闷着,只怕时间长了对身子不好,我们还等着以后跟着你再打进城里去呢!”
唐赛儿苦笑道:“如今这形势,天罗地网地只为抓我,只是连累了许多清修人儿受苦,我还有什么掩面再召集别人,要是苏湛这事还揪着我的心思,我早就自个儿去了衙门,别让无辜的姐妹们受苦!”
宾鸿失声道:“姐姐可使不得,你要是去了,我们可真就完了!”
董彦杲也应承道:“群龙不可无首,大姐,到底你是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丧气话,简直变了个人似的,那苏湛到底是给你下了什么咒了!”
唐赛儿叹了口气,这才一五一十地把这经历又说了一遍,说起当年外出,才侥幸躲过宿家的锦衣卫的劫杀,而当年在树洞中抱出的小姑娘,现在就差不多是苏湛的年纪。再见到苏湛的脸庞之后,越看越觉得像,才故意说出那番试探的话,没想到这苏湛果然惊悚,再加之她脚上两颗痣,更是没错。
唐赛儿道:“只是不知为何,她竟好像不知过去的事似的,按理说,那个年纪的孩子,也该记事了,这虽然十多年过去,但是也不能如此叛变,为仇人卖命吧!就是这个我想不通。”
宾鸿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大姐你也说了,这都十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你认错了人,根本不是那个孩子。”
唐赛儿摇头道:“不,那孩子的模样在我心中一直清清楚楚的,我如今心思起来,这苏湛长大了,模样却一点没变,定是她无疑!”
宾鸿又道:“那她便是忘了之前的事了,那时她那么小,可能后来想不起来了。”
董彦杲却沉思道:“若真如大姐所说,她是那个人的话,又怎么可能进入锦衣卫?我感觉,这事,并不简单,你想想,谁会一个大姑娘家家,跑到锦衣卫里女扮男装,这又是为了什么?”
宾鸿一惊,道:“你的意思是……”
董彦杲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唐赛儿,道:“大姐,她会不会是有所计划?”
“我也是这么想……”唐赛儿低声回应道,“只是当日的情形,看她的行动,却又不像是计划,似乎真是为了朝廷卖命似的,我如今真是想不清楚了。”
宾鸿道:“她若真是有所计划,那王大哥当年那是怎么回事,她就一点不顾及么?”
董彦杲说:“若是为了以后的行动,总是要有所牺牲的,那倒不足为奇,只是大姐说的,她在锦衣卫里冒死潜藏这么久,难道会没了心思?”
三人都陷入沉默,这样一想,这其中故事似乎很是丰富,可是竟连一丝头绪都找不出来,都是满腹疑云。
宾鸿终于打破沉寂,道:“不如我再去一趟,当面找那个苏湛问个清楚!”
董彦杲说道:“怎么当面问个清楚,说不定她如今已经回了京城,你这一路上,关关卡卡,皆是盘查,早就被逮起来了,哪还有命走到京城!”
宾鸿说道:“我自会乔装改扮,到了她那里,我再引出吴晓月来,故技重施,定能得以单独见苏湛面谈!”
董彦杲啐了一口,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又想那个娘们了!说点正经的你这是说什么呢!”
唐赛儿见董彦杲动了怒,也沉稳劝道:“好了,都别叽叽喳喳的,这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先探听清楚,那苏湛如今是不是已经回了京城。如今北京也快建好了,不知道她会在南边还是北边呆着,不要轻举妄动。”
唐赛儿发了话,这才了结了这争执,宾鸿和董彦杲连日来对唐赛儿的疑惑刚刚解开,却陷入了对苏湛更大的迷雾之中,像是打了死结的绳索,又缠作一团。
山东济南府,也是一派过节的气氛,自打清晨起床,吴晓月就开始忙碌起来,买来艾叶菖蒲桃枝紫苏,悬于房前屋后、挂于窗畔门旁,刻好的桃符悬于门上,剪出纸葫芦贴于门阑,挂上镜子,燃艾熏烟,驱毒祈福,避邪祛灾。做完这些,又是洗粽叶,包粽子,打开新泡的朱砂菖蒲酒,摆上时鲜水果五毒饼。
苏湛也兰汤沐浴,只觉得神清气爽,吴晓月早早给苏湛绣了的端午香囊,做好了五色丝,认真地给她系在腕上,如今她们早已冰释前嫌,关系又变得十分融洽。苏湛也采了院中火红的石榴花,给吴晓月戴在鬓间。这一天里,和吴晓月、刘文、刘武,像是一家人一般吃粽子,食鲜果,饮端阳美酒,真是温情融融。白天里到了街上,看姑娘荡秋千、小孩斗百草,观击踘、赏龙舟竞渡,泉水潺潺,水边熙熙攘攘,人人身着五彩霓裳、佩带芬芳美丽的香囊。蝉在树上噪、蛙在池中鸣,不觉间一天就悄然过去了。
这到了晚上,夏煜忙完了一天的事,也亲自来请苏湛,府里宴请各位官员,他们自然都要前去。
到了那府衙,里面已经摆好了桌子,各级小官就坐在院中,院子四周都挂上了灯笼彩灯,照的那院中如同白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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