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使刘忠,一点也不像是在马上带兵打仗的人,倒像是风月场上的常客似的,长得一双八字眉、三角眼,显得很是猥琐。几人交谈,倒都是客套话而已,苏湛也佯装不知那白莲教的事,只说自己不过来走个过场,静观其变。
晚上在济南府最大的酒楼,这三司官员都到了场,给苏湛一行人接风洗尘。几人陆续归坐,席间叫了歌女来抚琴唱曲,几人先是款斟慢饮,渐次谈至兴浓,不觉飞觥献斝。这刘文、刘武酒量都是不错,都帮着苏湛挡酒,倒是那三司官员都快被这兄弟二人灌了不少。
待几人回了住处,苏湛熄了屋内灯火,佯装安睡,却听门外有脚步声轻轻而至,似在门口查看屋内情形,过了片刻又悄然离去。
苏湛心中早已猜到,这三司心中都有心事,特别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自然睡不安稳,定要来查看苏湛动静,苏湛听得那屋外脚步声渐远,才翻身起来,悄然披衣,轻轻潜到刘文、刘武门外,此时已经夜深,但是因为地上有雪,又有月明照映,那屋外倒也能看得清晰。
苏湛听着那屋内鼾声正响,心中不由叹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听门吱嘎一声响,竟是刘文打开了门,见门口是苏湛,不禁一愣,压低声音道:“苏大人有事?”
苏湛见刘文一双眼睛被雪地一映,也是晶晶亮亮,心中很是欣慰,闪身进了屋,掩上门,才低声道:“我想拜托你去一查那几人动静。”
刘文笑道:“那几人都被我和刘武喝倒了,哪里会有什么动静,此时想必都醉死过去。”
苏湛摇摇头道:“那不见得,他们都有心事,哪有心情那么放开喝酒,只怕他们不过是装的罢了。”苏湛侧头看了看刘文身后,那床上刘武和衣而卧,那响亮的鼾声就是从他张大的嘴巴中发出来的。
苏湛苦笑道:“这刘武还真是喝得欢、睡的欢。”
刘文有些讪讪,接着苏湛之前的话道:“我这就去探听一番。”
苏湛点头:“万不要叫他们发现了。”
“我自有主张。”刘文拍了拍胸脯。
苏湛这才又回到自己房内,但是也并不掌灯,在屋内床上和衣而坐,静静等着。过了些时候,听得门上轻轻两声叩响,她忙开门迎进刘文。
那刘文一进门,便佩服说道:“大人真是好智慧。”
苏湛笑道:“好了,这时候拍我马屁有什么用,快说,他们是否在密谈?”
“正是。”刘文也不再和苏湛客气,低声说道,“我轻步踏着房顶潜到那明灯的屋子,从房顶掏了一小洞,全毫无声响,他们并未发现。我只听得他们几人正在房内,讨论如果将这白莲军的事瞒过你去,而且他们已经写了奏折,明天一早就要送到北京去。”
苏湛点点头,道:“那就好。我也说了,这事我也不想插手太多,既然他们递了奏折,那么不日皇上就会下令派军,我们就更不必多管闲事,只是要早点将吴晓月带回京城去。”
刘文轻轻一笑,道:“这吴晓月对于大人而言如此重要,是不是大人的相好啊?”
苏湛自嘲一笑,道:“你也和刘武一样喝多了么,快去睡吧!”
刘文才嘿嘿笑着回屋去了。
苏湛却站在窗前,望着那冰雪覆盖的世界,那沉沉的月色本应该让心中安稳,可是不知怎么,距离家乡越近,心中却更加忐忑不安起来,这种仓皇的感觉,让自己有几分莫名其妙。
当次日听说苏湛一行人要启程去胶州,济南府那三司官员简直比过年还高兴,虽然口头上一个劲地挽留,可是眼神里却巴不得苏湛立马消失。
苏湛也并不戳破他们的心思,谢绝了他们的礼物和银两,并不多说,带着刘文、刘武策马向着胶州而去了。
但是苏湛却并不清楚,这白莲军此时已经势如破竹,派部将宾鸿、董彦皋等攻破莒州、即墨,烧毁官衙仓库,他们义军听得唐赛儿之命,每到一处,便开仓放粮,杀富济贫,这穷苦百姓许多也纷纷揭竿而起,投入了义军之中,这队伍已经越来越声势浩大了。
苏湛三人又行了许多时日,才辗转到了胶州,苏湛并未歇息,马不停蹄地又赶到了吴晓月的旧居,一心计划了许多见面时的劝说道歉之言,可是到了那地方,却只看到门庭衰败,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住人了,而吴晓月并没有回来!
苏湛站在那院外,那院中已然长出繁杂的野草,又在冬日里瞬息衰败,角落阴暗处的荒草上还有些许久久不化的冰雪覆盖,苏湛心中此时也像是荒草丛生,茫茫然一时辨不清方向,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北风,仿佛都在发出略有泣鸣的呢喃,吴晓月,你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