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驳,似是被火烧过留下的无法愈合的伤疤,想必那轻甲掩映之下的身体,也是疤痕累累。
唐赛儿点了点头,手上比划着,那朱唇轻启,缓缓说道:“王大哥辛苦了。”
那王大哥没有回话,他只是狠狠咬了咬牙,心中的恨意燃烧,久久难以熄灭。他并不是不想回话,而是他的耳朵,根本听不到唐赛儿在说什么,他的听觉,早在多年之前的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中,消失殆尽!
如今许多年已经过去,但是他常常会在噩梦中惊醒,那一幕幕总是在梦中翻来覆去,像是一个魔咒一般,折磨着他的身心。
那梦中,天色昏暗,风沙四起,自己的脚步飞快,却突然觉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回首望去,却见到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兄弟,那身体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像是一个个被撕坏了的皮影,四散开去,而自己也不由得飞了起来,全身霎时剧痛之后,竟是全然的麻木,像是心中所想已经和肉身脱离了一般,周遭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沉寂。他的身上被熊熊烈火烧了起来,饶是他命大,在那土堆中打了几个滚,竟然硬生生灭了火,挺了过来。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身影,忘不了那张脸!当时那个小子混进自己身边,若不是当时手下留情,早就解决了他的性命,哪有后来的异变!
这刀疤男子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那双手手指都已缺了几根!
他曾经的随身武器是弓弩,可是如今,他再不能拉弓,只能改换武器,抡起铁棒来。
他甚至不知道那仇敌的性命是什么,只记得他自称是林三的兄弟,只记得那时是在灵山卫,只记得他其实是皇长孙身边的狗官,只记得后来多番打听才得知的,那小子其实是锦衣卫,姓苏!
他的牙齿咬得吱嘎作响,如果此生再见到那小子,定叫他碎尸万段!
卸石棚寨初战告捷,鼓舞了附近百姓。这唐赛儿的妖术更是被大肆宣扬,传言她能剪纸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役使鬼神,弄得附近州县的地方官惶惶不安。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别的办法,也顾不得政绩了,只好把告急的文书一层一层地向上呈送,请上头来制定解决方案。
急报终于到了济南府,负责政务的布政使司、负责军务的都指挥使司、负责监察的按察使司三司大员们都凑到了一起,商量对策。此时他们也都是焦头烂额,一直以来,这山东的瘟疫、灾荒、流民,就使得自己成天忐忑不安,要是再加上这么一条,被收了乌纱帽事小,更可能会被朱棣一怒之下砍了脑袋!
那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十六年秋七月己巳的时候,皇上朱棣敕责陕西诸司对流民坐视不恤,赞善梁潜、司谏周冕以辅导皇太子有阙,皆下狱死。
想起这些,济南府内的这帮大小官员,更是吓得腿都发软。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从前一向用的那伎俩,派人去招安,只好遣人招抚,许给金帛,想劝这唐赛儿收兵。
但是派去的这个人也不是个有能耐的人,只是胆子特别大,是一名从四品参议。那参议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更何况得到朝廷的应允,可以许给这唐赛儿大量钱财,更是觉得腰杆子都挺得很直。到了那卸石棚寨,见唐赛儿是个柔弱的年轻女尼,更是平添了一分得意。
那唐赛儿言语谦恭,诉说被蒲田县逼迫的经过,声泪俱下。那参议见了此等场景,不但不同情唐赛儿,还误以为义军好欺负,竟大大咧咧地提出要唐赛儿随他去自首。
此言一出,那唐赛儿身边的壮汉都是血气上涌,一人上前而来,手起刀落,一刀削掉了那参议的一只耳朵。
那壮汉大声喝道:“你们这是官逼民反!现在饶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那些狗官,白莲军早晚都要攻下城头,让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下十八层地狱!”
那参议屁滚尿流地逃了回去,此时冬雪已经绵绵地下了起来,将济南府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而在山东地界,三匹骏马上,傲然立着三人,那三人见下了雪,而且雪势越来越大,只好下了马,牵着马到了旁边的一家客栈之中,把马匹交给店小二收好,三人进了屋,屋中很暖,他们便把蒙在脸上遮挡风雪的围巾揭了开来,三人相视一笑。
这三人正是苏湛和刘文、刘武两兄弟。这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