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闷不透气,之前夏煜给她带来的衣服散着淡淡的香气,四面皆是漆黑的,没有日出日落,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茫茫然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越发觉得那衣服上的香气更加突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分明起来。
每每夏煜给她放了灯在牢内,其他牢房的犯人就叫嚣起来,加上回音的缘故,使得整个狱里轰隆隆如铁蹄踏过一般,不得安生,索性把灯熄了,周遭的喧闹才逐渐停了下来。
人总是见不惯不公平,特别是在这样的境地。
当夏煜匆匆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牢门的时候,苏湛仍然无法分辨是过了多久,只是强打精神,勉强笑道:“你来了,可有好消息?”
纵然夏煜已经下了令,没有他的指示谁都不准动苏湛,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没有肉体的折磨,只是囚禁在这样的密闭空间中,没有尽头的幽闭恐惧中,等待未知的命运,心理的摧残也足够使一个人心力交瘁。
夏煜带着光芒来的,将那火把插在墙壁上的架子上,走近了苏湛,面对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你去找了赵有才了么?在汉王的亲军里,我也只和他相熟一点。”
夏煜点头道:“我去找他了,但是没有找到,根据你的消息,我去青楼找了那个叫张尧的小子。”
“嗯,曾经我在青楼见过他,他说和赵有才是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他是个风流才子,成天在青楼里逛游,你找到他了么?”以前苏湛在花船上曾经见过这个才子,后来沿着秦淮河的青楼找寻秦媚儿的时候,也偶然间遇到了他,他那时说,与赵有才很是相熟。
“找到是找到了,”夏煜沉沉叹了口气,“而且,据他所说,赵有才没有被发往居庸关北。”
“好啊!果然这事真是和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是不是他干的?”苏湛气愤道,“他现在还本事了,敢设计让皇上对付我了。”
“苏湛,”夏煜苦笑了一声,低语道,“你真的觉得他有这样的本事?”
苏湛一怔,心中最不愿承认的预想似乎就要成真,却还是撑着精神,惨然笑道:“我倒希望仅仅是他……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直说吧。”
“他的身后,支撑他做这一切的……”夏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是东宫。”
夏煜还是说了出来,话语间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调,仿佛在讲述他人家的家常事一般。
但是即便如此,亲耳听到的苏湛还是似受了极大的震惊,身子明显微颤了一下,巴掌大的小脸执拗地低垂着,目光在地面上流连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来,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浅笑,缓缓道:“这下……真麻烦了。”
夏煜看到苏湛这样的神色,心中早已疼痛不已,双手忍不住抓住苏湛瘦削的双肩,低声道:“难道你早有预料?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散发着淡淡薄光,眉宇间的隐忧与疼痛,像是氯气泄露了出来一般,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只想窒息,一切痛苦凝在喉间,却又觉得连胸中都丝丝生疼。
苏湛心中百转千折,几次张口,却终于欲言又止。
东宫啊东宫!那屋角飞檐挂着的灯火点点,永远照不明宫闱深处的无尽阴暗啊!
沉默了片刻,苏湛终于又开了口:“秦媚儿和吴晓月可好?你没有告诉她们吧?”她却只是淡淡这样问道,像是老友间不经意的寒暄。
夏煜忍着隐痛,道:“她们很好。我没有说。”
“嗯,别说,免得她们担心,等到一切都结束了,再告诉她们不迟。”
结束?夏煜心中一颤,手中的力道又加了些,沉声道:“苏湛,事到如今,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强问你。只是,有我,你不要放弃,听到了么?”
苏湛惨然笑道:“如今已经知道,这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背后的力量,竟是这般强大,我不想再把任何人牵扯进来。”
也许早该料到,入狱这么久,朱瞻基都没有来探望过自己,甚至连叫王瑾捎个信都没有,如此想来,他早已把自己放弃了吧。
“苏湛,”夏煜道,“你曾记得你帮王素么?王素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我……”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你能不能把这法子也用在你自己身上?我会安排一切户籍,你出了京城,重新开始生活,再也不用女扮男装,岂不是也很好?”
“我……”苏湛抬起了头,迎上夏煜的灼热目光,一字一顿道,“我不想走。”
此言一出,夏煜的手颓然从苏湛的肩膀上轻轻落了下来,嘴角挂着讪讪的笑,道:“竟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么……你竟是宁愿死,也不愿离开这里,离开他?”
那墙上的盈盈火光与苏湛正面相迎,苏湛如白玉般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镀上了一层红晕,而夏煜背对着光源,那在阴沉的黑影里的脸庞,不遗余力地流露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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