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个青壮双腿露出的白骨越来越多,我心头紧揪着。
本能的往洞口靠近了一点,何寿却一把将我扯住,朝我摇了摇头。
谷逢春她们似乎看准了方向,沉喝一声:“射!”
那些借着藤蔓攀附在洞壁上的谷家人,立马沉喝一声,穿波箭齐发,对着那人露出来的腿骨直射而去。
穿波箭的威力,我是见识过的,何止一箭穿波,简直透骨穿身啊!
我小腿上,现在还有那个沾了源生之毒的对穿箭洞呢。
但怪的是,那些穿波箭,落在那青壮露出白骨的腿上,似乎被什么阻拦了,传来叮咚的声音,跟着箭反弹于空中,急速下落。
洞里似乎有什么“呜呜”的低吼,狂风卷起,洞壁上的藤蔓似乎都在晃动。
不时有着碎石从藤网中滚落,原本攀附在上面的人立马双脚勾缠,全身依附在藤蔓网上。
“升!升!”一个人沉喝着。
旁边一根根藤蔓飞快的朝着那个青壮卷了过去,可就算无数藤蔓缠绕住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就算有着谷家穿波箭射过去,那青壮的腿骨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被啃食。
“这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吃他吗?”我扯着何寿,不解的道:“这洞里到底有什么?”
那些血肉和骨头,看上去似乎不受任何大力,就是瞬间皮销骨脱。
就好像夏天吃巧克力冰棒,一口含着,将外面的巧克力皮吃掉,再慢慢舔食掉中间的奶油,最后一咬掉最里面那层脆脆的巧克力芯。
眼看着那青壮的小腿已经没了,他死死的抓着那根藤蔓,没了腿夹着蹬力,双手努力的想朝上爬,却根本就是徒劳。
“火……起!呜呼……”不知道又是谁幽长的叫了一声。
那青壮沉眼看了看上面,青筋迸现的双手紧了紧,然后松开一只手,跟着从腰间那个骨头腰链里抽出一截胫骨,直接往自己头顶一倒,一些粉末洒了下去。
“我来!”谷逢春以双脚倒卷着一根藤蔓,自己稳立在那张藤蔓网上,抽出一根穿波箭。
旁边一个青壮一手捧着一个碗,手脚并用在藤蔓网上攀爬着,飞快到了谷逢春身边。
谷逢春所出一根穿波箭往里面沾了一点琥珀色如同油一样的东西。
那青壮指尖一弹,那琥珀色的东西哗的一下就燃了起来,空气中淡淡的松油香传来。
明显那是一些松油!
我看着谷逢春的穿波箭,转眼看着那青壮已经消失大半的大腿,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了。
忙道:“还能救人啊!”
何寿却死死拉着我,咬牙沉喝道:“谁救,救谁,你傻了啊!”
那青壮双手紧攀着藤蔓,原本因为强忍着痛苦而扭曲的脸,这会似乎也放松了下来,张嘴低低的哼着歌。
那歌声低沉,像是祭祀的歌,又好像只是一个人闲坐,自得其乐、随意的哼着。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朝谷逢春看了一眼。
我眼看着谷逢春慢慢拉满了弓弦,那只穿波箭顶端的火光,就要朝着那人射过去。
脑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带着无尽的悲凉。
秦米婆说,她活着,就是在等,等一件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她靠着那具升龙棺活了十八年,混沌无知,她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直到见到了我。
她让我也要等,等某天发现自己要做什么。
我原先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清水镇,应付一桩桩龙家的怪事,这样被逼迫着苟活度日。
无论是范老师的安然复死,还是秦米婆一棺升龙,或是谷遇时坦然接受,我都感觉是命之使然。
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使命波动着。
可现在这个青壮,他在巴山,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巴山人,巴山广袤无边,遇到这种事情,他们可以藏匿于深山之中,或是逃离巴山。
他们却在这里,守着这个明知道一直在崩塌的大坑。
明知道那一声“火起”意味着放弃了他的生命,他还是很配合的往自己身上倒着鳞粉,等着那只火箭射过去。
更甚至,低低的哼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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