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衣袂青丝剧烈翻滚,紧张的情势一触即发,波动中是少年绝伦的面容,万变中的不变——挂着一成不变的冷傲,可悲壮的背景又为少年织上绝艳。
太阳裹着一身灼热,欲出未出。
特写中,少年视线移向远处,好似天下万物都肮脏到入不了眼。
睫毛扇动的速度很慢,又很清晰,震断一触即发的空气,栖息在眼尾。眼角挑起的弧度比肩云端,遥不可及的意味深长。
孤高绝高的少年啊,用视线穿越了时光。
风,越演越烈。
衣发的凌乱纷扰都被抛在身后,以一只断臂仙鹤的姿态乍然跃起,与太阳最后拔出地平线的一瞬惊艳同步,展现出最完美的慷慨赴死,脸上表情宛若凝固的时钟,定格在海枯石烂的那刻——天光大亮的前一瞬,堆积在周身的精神力猛然爆发,震得空气都会发麻。
所有剧组人员紧张地心脏停跳——席卷的精神力与日出的那抹灿烂融汇在一起。
那可真是——与日争辉!
光芒中看不清少年的脸,只有少年仙姿夺目的一抹身影,随衣袖在空中翩跹跌落,太阳金光就是为他加封的金衣,寥寥几笔就美不胜收——声音远自天边传来,振聋发聩,又荡气回肠。
“吾本仙人,哪容尔等凡夫俗子去逼迫……更甚至,容汝等蝼蚁之徒逼迫那个男人?”
初次运用于台词中振鸣音乐发声技巧就这样夺目亮相。
——那是致死都化不开的睥睨霸气,穿透空气敲打在人脑中,生而高贵,死亦壮烈,连不屑的神态都踩着俗世走过。云雾缭绕中吊着威亚下降的身影,越来越小,融入飘渺的清晨山雾之中,轻灵得难以言喻。
若不是消失速度太快,那优雅潇洒的空灵身姿,竟不似横死,反倒如羽化登仙般遥不可及,美得超凡脱俗,一眼万年之感。
吴起被震惊地跌倒在椅子上,久久呐呐不言。
对于很所工作人员来说,这是平生第一次没有经过伴奏和电脑后期特效,被现场美色震惊到心神颤抖,语不成言。要不是容白这段时间入戏挺深,心痛欲死地跑进镜头,看着被晾在崖壁上的少年着急地喊了一声,连道具组的人员都忘了拉人上来。
幸亏山崖外拉了网,要不出了意外可就惊险了。
回放了一遍少年的落崖镜头,容白同样揪心,吴起倒乐呵呵地说:“有了这一幕,哪怕你们几个主演的演技烂成翔喽,都不怕观众不掏钱。”
容白瞪了眼自己舅舅,走向重新搭设威亚的工作人员,“好了死老头,一鼓作气,拍完我的回去吃早饭。”
容白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并非源于舅舅的话,而是江寒对江水落崖的悲痛和最后那句话,引发的悔恨。他认为下面那幕戏,他一定能演好。
…………
江寒脚踏飞剑,从远处匆匆而来,这一幕会通过后期和落崖剪辑到一起。
他眼前是空空如也的山崖,眼中看到的,却是镜头里回放过的少年孤注一掷的决绝,隔着层层云雾一闪而逝的衣角,翻出穿破云雾的刹那,飞扬又落下,那瞬间隐而不见的沉寂让心脏抽搐到难以呼吸!
什么统一大业?
什么百姓苍生?
还是什么已故妻子,都通通——从他脑中消失不见!
江寒半点不敢停顿,俯身冲入崖中——那白色衣摆却如何也遍寻不着。
男人慌乱地无头苍蝇般飞上飞下,仿佛分别还在昨昔,他让水儿等他,他偷偷站在房顶看见小孩沉默地泪流不止时,他还在想:
【天长日久,吾只分出一瞬还汝母亲一份恩情,剩下千年万年,皆许于汝……】
他原还想与他度过无数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怎么偏偏——就找不到了?
高险的山崖下,是漫漫无际的河水,滔滔流向远方,他在跳入水中一遍遍寻找,湿了衣、乱了发、平添了狼狈。苦涩的液体流进嘴中,江寒还在想……这是湖水么?苦咸的滋味跟海一样。
这个百余年没留过眼泪的男人并不知道,那不断滴落的透明液体并不是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天暗了又亮,明了又阴,或者数天,数周,数月,他却仿佛过了千年、万年般难捱。
他的衣裳一直都是*的,不知大脑发疯地钻进水里多少次,有时躺在水里,他看着流水划过耳边,阳光隔着水膜,似乎天地都远去,那一刻他真想跟着去了。可他记得自己的使命,又站在了剑上,悬于空中,看着奔流的湖水,徒感天地茫茫,如坠迷雾,如遇深渊——
既然他天长地久的阿水都没了,要这太平到底是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