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简尘愣了一下，人鱼能像这样和自己交流和反馈，渐渐的、会让人无法把他们视作别的物种，比如在简尘的眼里，他们更像是……被关在水里的人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简尘晃晃脑袋，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人鱼出现了，他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薇安丝，鱼的味道不喜欢吗？”

    简尘从背包里翻出保温冷箱子，放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边说：“我这次多找了一些。”

    “你喜欢哪种鱼，指一下就好，我下次多带点。”

    薇安丝听到简尘的声音，从水里缓缓地，游到了岸边。

    等薇安丝离开水面，简尘才发现，这条人鱼的尾巴已经在末端处断了三分之一，并且断端溃烂出血，失去最赖以游动的关键部位，人鱼才会在幼崽消失后，不能第一时间游过来。

    拒绝进食，尾巴断裂消失，游动缓慢，这都是人鱼临死的征兆。

    而地球上无药可医。

    简尘感觉心揪到了一起。

    他没有表露，而是用轻松热情的语气和美人鱼对话：“薇安丝，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鱼，至少要吃饭对吧？人是铁饭是钢。”

    薇安丝似乎明白了简尘的意思，她低下头，看向简尘为她准备的大餐。

    随后，就在种类繁多且排列整齐的小鱼群里迷失双眼。

    ……都可以出去摆摊了。

    薇安丝陷入了沉默。

    简尘：“没有喜欢的？”

    薇安丝摇摇头，迅速用手指拿了一条橙色的小鱼，放入了口中。

    吃到一半，还放在手里，把小鱼的残骸给简尘看。

    那个动作表达的语言，似乎在和这个人类解释：“我有在吃。”

    陈秋：“……”我来给你送鱼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你们人鱼都是有两副面孔吗？

    啊啊太欺负人了叭？

    吃了几条后，薇安丝便停止了进食。

    看得出来，薇安丝食欲不大，她面色有些破碎般的憔悴，简尘不确定薇安丝是不是想让他尽快离开，毕竟他们的到来，多多少少扰乱了人鱼们的清净。

    简尘把冷箱放下，背起包，和人鱼告别：“薇安丝，要好好吃饭，我先走啦。”

    把鱼留下，就算薇安丝不吃，她的小人鱼也需要补充营养，种类多一点，兴许还能让哈维尔大快朵颐一番。

    这时，薇安丝叫了一声。

    准确来说，是嘴里发出了一点音节，很轻、很弱，是一种类似焦急或是挽留的音调。

    简尘：“？”

    薇安丝想要说什么？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焦急的敲门声。

    简尘的注意力被转移。

    这也使得舱门旁的美人鱼一惊，迅速跳回水库，激起浪花。她拉着自己的幼崽，远离岸边，水面上只露出脑袋。

    一转头，陈秋把门外的人放进来，于丽丽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朝简尘招手，面色焦急：“简老师，军部的人来了！”

    军部？

    简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诧异道：“军部的人怎么会来？”

    “说是要带走人鱼，拿回去给科学院研究。”于丽丽说：“我哥哥就是军部二区的，他们的领导和军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简尘回头看向薇安丝，薇安丝瞳孔颤动着，简尘忽然有种错觉。

    人鱼有可能……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陈秋懵了，连问道：“研究所不是拒绝了科学院吗？审批也没下来，他们没有资格这样做啊？”

    于丽丽哎呀了一声：“所以军部来人了啊！上次科学院没成功，这次军部的人出面解决，他们可不会管什么审批不审批！已经在路上了，坐标也很近了，快点把小的那只藏起来吧！”

    把人鱼带回去研究，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三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人鱼的唾液和血液都有治愈的功能。

    不仅能修复坏死组织，还能迅速止血，覆盖破损器官，这在战争中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当然，相应的，人鱼在幼年和壮年时期，身上的伤口也可自愈。

    但是，如果薇安丝和哈维尔被带回研究院，它们即将承受的非人折磨和无休止的身体研究，同样是无法想象的。

    时间迫在眉睫。

    简尘决定先让薇安丝和她的幼崽离开这里。

    但是……怎么和薇安丝沟通是个问题。

    两条人鱼一旦因为受惊而游进水库，回到幽蓝的深渊处，那他们的搜捕工作将会相当困难。

    麻醉剂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

    简尘有点犯难。

    一旦这样做，薇安丝会对他永远地失去信任。

    同时，薇安丝的身体状态很糟糕，简尘不确定这管麻醉剂是否会对薇安丝的状况产生更严峻的伤害。

    简尘有点艰难地走上前，并蹲在了岸边。

    两条人鱼齐刷刷看着他。

    “薇安丝……”

    简尘在思考如何开口。

    “你和哈维尔，需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简尘怕美人鱼听不懂，还伸出两根手指，朝着身后舱门的方向，比出一个小人走路的姿势。

    薇安丝眨了眨眼睛。

    忽然转过身，慢慢地、轻轻揉了揉小人鱼的头。

    哈维尔：“？”

    随后，她带着小人鱼，游到了岸边。

    也就是简尘的面前。

    简尘以为人鱼听懂了他的意思，毕竟平时薇安丝只会与简尘独自交流，而不会带着小人鱼。

    然后，他就看着这条精致漂亮的美人鱼，慢慢倾过身体，贴近简尘的耳廓。

    “简尘先生，请帮我照顾这孩子吧。”

    简尘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人鱼在说话。

    是薇安丝第一次开口说话。

    轻柔的，坚定的，甚至是十分曼妙的，与人类所差无几的发音。

    直到现在，地球上还没有明确的试验和观察数据，证明人鱼有沟通和语言的能力。

    人类一直以为，人鱼不能说话，甚至不会发音。

    也就是说，薇安丝之前都在驴他们。

    简尘还在怔愣之中，薇安丝已经开始行动。

    她把幼崽从水中捞起，下一秒，小人鱼被抱入了简尘的怀中。

    简尘手心的地方，是极其类似人类的触感，冰凉湿滑，鱼尾的鳞片扫过简尘的手臂，由于幼崽还小，这些鳞片十分柔软，不足以让简尘抱不住。

    薇安丝深深地看着他们。

    似乎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随后她甩动鱼尾，灵活的身躯钻入了幽深的水池。

    陈秋和于丽丽都看傻了，脚步不稳地跑过来，陈秋震惊道：“她、她去干什么了？”

    于丽丽催促：“别管了！老师，现在就带着哈维尔走吧，时间不够了！”

    简尘点了点头。

    小人鱼还太小，不能离开水太长时间。

    简尘让陈秋拿来一张浴巾，又用池水满满浸透了一遍，直到浴巾湿湿答答地滴着水珠，变得格外沉的时候，简尘给哈维尔披上，然后抱起了小人鱼。

    在走廊奔跑的时候，简尘和另外两人，忽然听到了一阵歌声。

    那声音像是隔着幽静的深水，飘进耳廓里。

    已经不能称作好听。

    那是一种空灵的，美妙的，如同把对大自然的所有梦幻的构想，变成有形的实体。

    实际上却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已经渗入了每一个细胞，拥紧了所有观感。

    余音过后，只剩下浓烈的震撼。

    简尘意识到，

    那是薇安丝的歌声。

    是人鱼最后的绝唱。

    陈秋和于丽丽听的后颈发麻，甚至走不动道，他们目光停滞在深谙的水库之中，怎么都无法移开。

    接着，不知道水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之前被投放进去、作为人鱼食物的小鱼们，忽然像接到了一致的命令般，着了魔似的，疯狂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那个方向，是薇安丝所在的地方。

    随后，几人就看见，薇安丝在被这群小鱼咬噬着，如同撕碎般的破裂感，不一会儿，蓝色的血液在人鱼的周围蔓延开来。

    歌声随之停止。

    仅是几秒钟的瞬间，薇安丝便失去了踪影。

    于丽丽震惊地，缓缓道：“她不会是、不想被送去实验，才……”

    陈秋摸了摸心脏，跳的异常厉害：“她对自己下手还这么狠。”

    “……”

    简尘捂住了小人鱼的眼睛，把它抱得更紧了一点。

    小人鱼一声未吭，只是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简尘的指缝湿润一片。

    简尘思考过后，决定先把小人鱼带回自己的家中，暂住几天，等到安全了再把哈维尔送回来。

    虽说不知道男人会不会对此介意。

    但目前时间太过紧迫，眼前的突发事件并没给简尘考虑太多的时间。

    坐上的士，小人鱼的鱼尾被包裹的很严实。所以常人看来，哈维尔就是人类幼崽。

    外面仍然是天寒地冻，简尘脱下了自己的羽绒外套，把小人鱼包裹的严严实实。

    司机看了眼简尘怀里的小人鱼，忍不住夸：“你家孩子真好看啊，金发碧眼的，长大后恐怕是个模特吧！”

    简尘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没心思纠正司机，只是顿了下，轻声说：

    “他能平平安安的，做他喜欢的事就够了。”

    小人鱼睫毛颤了一下，慢慢地、闭紧了眼睛。

    的士停在他和叶斯廷的家门口后，简尘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就算军部再怎么搜查，总不会跑到他的家里来。

    小人鱼的处境，暂时得以安全。

    简尘想了想，决定先把小人鱼放进浴缸里，别墅的后院有游泳池，但由于是冬天，池子里并没有水。

    面部识别后，简尘打开了家门。

    门应声开启的那一刻，简尘忽然就想起来，家里还有位小祖宗呢。

    墩墩应该…不会介意吧？

    小机器人感应到主人归来，迅速下楼，替主人接过衣服，迎接主人的回来。

    但同时，小机器人非常懂事的、把小熊猫连带着方形仓，也一起推了下来。

    毕竟主人回来第一眼是最想看到墩墩的。

    “……”

    但简尘这次不想。

    他真的不想。

    感受到了小爸的气息，墩墩嘤嘤叫起来，很快就扒住仓沿，企图快点看到简尘。

    但视线中，好像有一点点不对劲。

    小爸好像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怀里好像抱着一个什么。

    墩墩用鼻子轻轻哼叫了一下，眼睛眨了眨，表示不解。

    但随着小机器人的推近，它逐渐看清了，小爸怀里抱着……

    “？？！！”

    别家的崽！

    此情此景，整只熊猫都站了起来！

    简尘看到自家崽在这种情况下学会了站立，忽然感觉血压有点高。

    迷茫震惊的眼睛，在黑眼圈里。

    简尘深切怀疑，如果现在墩墩不是幼崽，而且前爪足够强壮，它绝对会在站起来的同时……

    掐着腰。

    如果它会说话，简尘肯定会听到熊之质问：

    这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