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慕锦和容景之回到县衙的后院时,府里的下人已经找了他们好几圈。宋怡几个尚且还在偏厅喝茶,而一旁赫然是已经下了公堂陪同着的周亦琛。
宋怡早已经没了在公堂上的气势,此番看着淡定陪着喝茶的周亦琛,终于又忍不住道:“周大人,我大嫂他们……大概是出去了,也有可能是买些东西……”
找了好几圈都不在府中,那必然是出去了。宋励给了宋怡一个安心的眼神,对周亦琛道:“大人,家嫂兴许已经先行回去了。今日来此,只是为了向上一次大人的帮忙道谢。”
周亦琛将茶杯放下:“为民请命乃是本官分内之事。如今已经快过冬,家中能多储一些食物才是正事,你们带来的东西,即便只是一米一粒,本官也不能收。走的时候将东西带走吧。”
宋励和宋怡都怔了怔,异口同声:“可是……”
“周大人是百姓父母官,大齐为官律例更是说的清清楚楚,为官之人,不得收受百姓一分一毫。你们若是强留,只怕要让大人背上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了。”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宋怡面上一喜:“是大嫂!”
宋励也跟着站起来,只是目光在望向钱慕锦身后一同进来的容景之时,不自觉得暗了几分。
周亦琛自钱慕锦进来的那一刻,手中握着的茶杯已经不自觉的拽紧。钱慕锦好笑的看着他,唇角微翘:“我们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向上一次周大人的恩情表达谢意,既然大人觉得收下百姓之物乃是收受贿赂,我们也绝不勉强。若是大人没有什么指示,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砰地一声,周亦琛忽然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放在了桌上,霍然起身,迈着步子就要往钱慕锦面前走。
然而,三步以内,两个男人同时上前。宋励拦在了周亦琛面前,容景之却是伸手将钱慕锦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是容景之今日第二次握住钱慕锦的手腕,但这一次,他似乎只是单纯的抓住她往后拽,将人拽到自己身后,便松开了手。
钱慕锦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男人,忽然间有些微怔。
周亦琛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神色严肃:“你们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她究竟跟你们说了什么,让你们这般维护,心甘情愿的供她利用?”
这番话说的未免有些言重,宋励亦皱起眉头,很有分寸的提醒:“周大人,请慎言。”
周亦琛笑了:“慎言?宋励,你们真当本官眼瞎吗?扪心自问,自从她来到你们家,自从本官来到千穗县,大大小小的事情闹出了多少!?而这些事情里面,又有多少是这个女人插手了的?”
周亦琛的目光继而落在了宋励身上,眼中有失望之色:“你身为读书之人,如今竟然甘心与这般唯利是图的小人狼狈为奸!她今日能让你们帮着多管闲事,明日就能唆使你们栽赃陷害!宋励,如今你已算是有了半边前途,我不知这个女人许给你们什么好处,但我务必提醒你一句,自己的前途,还是莫要自己一手摧毁的好!”
宋励目光沉沉,放一张口,宋怡已经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周大人,你这是什么话!?我大嫂不偷不抢,从来都是那些恶人先来招惹我们,我们才回击!大人你本就对我大嫂心存成见,真正看不明白的,是大人你才对!”
周亦琛:“放肆!”
钱慕锦:“宋怡!”
前者是恼怒,后者则是冷静。
钱慕锦叫退了宋怡,伸手将面前的男人轻轻推开,走到周亦琛面前,直直的看着他:“周大人,你怎么看我并不重要。但有句话,我也送给大人。”
钱慕锦目光流转,隐含笑意,恍若嘲弄:“这句话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不知大人读的那是哪一本圣贤书,让大人将利与义划分的这般清楚,可我要告诉大人的是,就大人所处的这个位置来说,人和人之间最根本的关系本就是利益。或求自保,或求高升,都不过是本能之为。就连大人你自己……”
钱慕锦眼中笑意深重,“也是一样。”
周亦琛目光闪了闪,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钱慕锦勾唇一笑,继续道:“大人觉得惹起是非的那个人是我?可是大人又知不知道,但凡有人的地方,便会有利益纷争。人对利的渴求,才是事端真正的起源。”
“大人将所有的罪责落实在某一个具体的人身上,急于宣泄,足以见得大人心中早已憋闷不已,只恨不能将唯利小人除之而后快。可是怎么办呢?这些人的存在,就是让大人看不惯他们,又弄不掉他们。”
周亦琛哂笑一下,目光中带上了厉色:“你以为本官真的不能动你?还是你以为本官不会动那些别人不敢动的人?”
钱慕锦笑着摇摇头:“‘敢’这个词,是用在空有一副热血却不懂得审时度势的毛头小子身上的。民不与官斗,即便富可敌国,也只是平民百姓。可是真正没有了这些人,才是麻烦的开始。大人身为父母官,更应放眼全局,方能做出最好的决策。”
周亦琛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她觉得钱慕锦的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
事实上,的确如此,钱慕锦含笑看着他,忽然靠近了一步。
周亦琛本能的想要后退一步,就听到耳边已经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大人若是不信,我们打个赌可好?赌局半月至一月之内必然出现,至于赌注……大人可以想好要不要打这个赌,再慢慢商议。”
周亦琛终于回过神来,飞快的后退一步,精致妥帖的官服因为这一步退开,衣角翻飞起一个急促的弧度,周亦琛看着钱慕锦,良久才给出一句评论:“装神弄鬼!”
钱慕锦也不争辩,话锋一转:“大人不愿收受贿赂,那那些东西,我便带回去了。”
她转而望向偏厅的窗外,声音有些悠远:“大人说的对,已经快要入冬了,可怜人家,冻死在这个冬天都说不准,那些东西与大人来说不算什么,与我们这样的小农小户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如此,我们便现行告辞了。”
钱慕锦婉婉一行礼,转身离去。
随着她的离去,剩下的人也自然而然的跟着一并走出去,留下周亦琛在偏厅中,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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