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三更合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话痨如鄂尔特, 也在这个时候陷入了沉默, 茫然地像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

    他确实也是。

    向翡猛地闭上眼睛, 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落：“我什么都没看到，呜呜呜……”

    “不。”鄂尔特诚恳道，“你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慕乐：“……”

    “……对不起。”鄂尔特认真地向她道歉, “你是害怕被别的龙嘲笑，才做的那个吗？”

    他的眼睛里也逐渐蓄满了泪水，看向慕乐时充满了歉意和真切的同情。

    两只小孩围着她, 就好像此时的她是全世界最惨的小龙龙。

    慕乐很难忍住不笑出声来。

    她用力地抿着嘴, 把笑意抿下去，假装严肃地对他俩说：“你们可能不知道, 龙是有换角期的。”

    才怪。

    是她瞎扯的。

    反正确实有的动物会换角。

    “我最近在换角而已。”慕乐扭好自己的龙角, “现在我们三个必须要做朋友了。”

    鄂尔特：“……？”

    向翡：“呜呜呜呜。”

    “你们要帮我保守秘密。”慕乐说, “我们是有共同秘密的朋友了。”

    鄂尔特瞪大了眼睛，用力点头：“那不就是挚友吗！”

    慕乐：“……？”

    向翡：“qaq？”

    鄂尔特又开心了：“我的朋友很多, 但还没有挚友呢！”

    慕乐：“……”

    她现在很想知道这只鳄鱼的特长是什么。

    如果特别傻也能算是一个特长, 那她就不会这么疑惑。

    鄂尔特擦掉那一丁点眼泪, 握住慕乐的手, 如同老乡相见一般感动。

    慕乐：“……”这就是鳄鱼的眼泪吗。

    三个小孩莫名其妙就成为了挚友。

    鄂尔特最开心，向翡虽然还有点哭哭啼啼的, 可看起来竟然也挺高兴的。

    慕乐：“……”

    自己的傻同学，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他们继续原来的路线，走出教学楼。

    没有一个人发现, 在他们下楼时，楼梯口还站着另一个人。

    这人个头很高，看着三只小孩往外走，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绿色的眼睛紧盯着慕乐，低低的笑了一声。

    ……

    鄂尔特是没人来接的，他家就在附近，高高兴兴地自己跑回家。

    临走前还跟向翡和慕乐约定，下午来了以后要跟他们具体说一说，关于他们的“三个人的小秘密”。

    慕乐：“……好的。”

    他一走，现场就只剩下了慕乐和向翡。

    他们的家长都还没来，慕乐看着泪眼婆娑的向翡，忍不住安慰他道：“你真的不用害怕，大家都是好人啊。”

    “呜呜……嗝！”向翡好像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想到突然打了个哭嗝。

    向翡：“……”

    他干脆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慕乐也没办法，她踮起脚尖，想要摸摸向翡的脑袋。

    这小孩被柏研老师摸摸头的时候就很乖，眼泪也止住了一点。

    但她实在是太矮了。

    就算踮起脚伸长胳膊，也摸不到向翡的脑袋。

    只能摸摸这只小象的长鼻子。

    向翡忘记了哭泣，傻乎乎地看着她。

    真有点像动物世界里被象妈妈往怀里揽的小象。

    慕乐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她笑起来的同时，她听见身边传来一道有些低沉的少年音：“乐乐？”

    慕乐愣了下，转过身去。

    她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头顶一对龙角，不是顾明渊——但是和顾明渊长得好像啊！

    说是少年可能也不太准确。

    因为这位少年长得比向翡还要高出一些。

    目测有一米八。

    看上去更像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你的同学？”他带着笑意扫了向翡一眼，“关系挺好。”

    慕乐：“……”

    这小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把抚摸向翡的手收了回来，对少年说：“你是？”

    “顾明洲。”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哥让我来带你去吃个饭。”

    慕乐顿时了然：“啊，是你。”

    原来他就是顾明渊的弟弟。

    长得和顾明渊真挺像的，但看上去更青涩一些，眉宇之间还充斥着几分戾气。

    一看就是叛逆期。

    慕乐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她身边的小象好像不太对劲。

    向翡不敢说话，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咬着嘴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也不敢去看顾明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慕乐问他：“翡翡。你怎么了？”

    向翡有些发抖。

    “害怕了吧。”顾明洲回答得理所当然，“正常的，不用管他。”

    慕乐不大高兴地看着他。

    顾明洲嗤笑：“倒是你，一只小象都震慑不住，怎么好意思作为一只龙站在这里？”

    他的表情带着些玩味，分明是知道慕乐的真实身份，刻意来嘲笑她。

    “是吗。”慕乐无辜地对他眨眼，“我也没害怕你啊。是因为你很没用，不配做龙吗？”

    顾明洲：“………………”

    向翡噗嗤一声，刚刚紧紧憋住的一口气送了出来。

    眼泪也滚了下来，还顺带从象鼻子前端冒出一只鼻涕泡。

    慕乐：“……”这是什么原理。

    顾明洲咬牙看着慕乐。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没用。

    这只人类天天都跟顾明渊住在一起，时间久了，习惯了龙的威压，不害怕自己也很正常。

    可她明明只是自家养的一只宠物，

    顾明洲还没说什么，就被突然靠近的人影打断。

    是向翡的妈妈来了。

    她看见顾明洲时也吃了一惊，心惊肉跳地跑到向翡身边。

    慕乐站在旁边，很乖地打了招呼：“阿姨你好，我是翡翡的朋友乐乐。”

    向翡的妈妈更加吃惊，她转头去看自己的小孩。

    只见向翡对她小幅度地点点头。

    象妈妈：天哪。

    她对着慕乐连连点：“你好你好。我们家翡翡比较胆小，麻烦你平常多多照顾他……”

    慕乐笑起来：“嗯！”

    小女孩虽然长着龙角，却没什么吓人的气场，给人的感觉是比原来班里那些同学还要好相处。

    象妈妈非常欣慰，高兴地带着向翡回家。

    向翡临走时，还回过头，担忧地看了慕乐一眼。

    慕乐对他挥挥手，笑眯眯道：“下午见哦。”

    直到象妈妈带着向翡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顾明洲才偏头看了慕乐一眼，不屑道：“可笑。跟一只象做什么朋友？”

    慕乐有点同情地看着他：“你有朋友吗？”

    顾明洲：“我们不需要朋友。”

    慕乐：“没有钱和不需要钱，能一样吗？”

    顾明洲：“…………”

    顾明洲虽说是顾明渊的弟弟，但他也不过是个中学生，在慕乐的眼里也是小孩。

    要不是他刚刚凶了向翡，慕乐才不跟这个小孩一般见识。

    全场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小女孩很认真地想着。

    事实上，顾明洲也在想——我才不跟小孩一般见识。

    “走吧。”顾明洲垂眼看着她，“带你去吃食堂，去晚了人太多，被踩死了可别怪我。”

    他转身就往学校里边儿走。

    这人仗着自己身高腿长走路飞快，指着慕乐那双小短腿，一路飞奔都不一定赶得上他。

    她追的哼哧哼哧，好不溶于追到顾明洲身边，还来不及喘口气。

    这小龙崽子又加快了脚步。

    慕乐气鼓鼓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顾明洲停了下来。

    小女孩个头不高，手也特别小，努力伸过来抓住他几根手指头。

    力气小得他随手挥一挥就能甩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这只人类幼崽，冷笑：“你就这么不怕我？”

    龇牙咧嘴吓唬人的样子像极了炸毛的猫咪。

    慕乐要是个头高一点，肯定会摸摸他的脑袋猫，哄着他说一句：“怕了怕了。”

    家里的那个猛男饲养员看起来可比这个小孩恐怖的多。

    她还不是照样往人家脖子上骑？

    不过自己的亲主人，和主人家的熊孩子，还是有区别的。

    慕乐捏紧他的手指，没有说话。

    这反应落入顾明洲眼中，明显是屈服和顺从的意思。

    他勾了勾唇角，也勾了勾手指，把慕乐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真没用。”顾明洲嗤道，“就你这速度，要不是提前下课，能赶得上什么？”

    慕乐想了想，小声问他：“对哦，你们还没下课。你怎么出来了？”

    顾明洲：“……”

    他闭上了嘴巴。

    慕乐努力忍住没有笑出声。

    ——这小孩居然逃课。

    虽然她不喜欢打小报告的坏小孩，但下次她要是再发现顾明洲逃课，肯定会去找顾明渊告状。

    慕乐的脚步实在很慢。

    附中这学校也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走到学校食堂的时候，其他班级的同学也已经下课。

    体型最大的兽人也跑得最快，来势汹汹地往食堂里面挤过去，学校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

    好在顾明洲非常熟练。

    他带着慕乐挑选完午餐，找了个偏角落的座位坐下。

    慕乐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左右张望着。

    兽人学校里真的是千奇百怪，什么动物都有，比动物世界还全。

    动物世界要播一般也只是选择某个草原、森林，或者某个种族之类的……但这些兽人已经进化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再受气候和环境的限制，所有种类的兽人都能挤在一起上课。

    场面实在是很精彩。

    慕乐甚至看到了一只熊猫学长。

    可惜熊猫学长实在是太受欢迎了，身边簇拥着的学长学姐多到不行，她只扫到一眼，就被兽人群遮住了视线。

    顾明洲皱起眉，对着慕乐低声警告：“吃饭不要东张西望。”

    “……”慕乐看他不爽的表情，小声问他，“你是……很羡慕吗？”

    羡慕那只熊猫学长有那么多的朋友自己却一个都没有？

    顾明洲放下叉子：“你还吃不吃？”

    慕乐：“哦。”

    她低下头，用小勺子挖了一点土豆泥。

    顾明洲是真的把她当成宝宝在照顾，餐具拿的最小套也就算了，筷子和刀叉都没拿给她，只给她一个小勺子。

    喝汤都喝不了多少的那种。

    慕乐吃得很艰难。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对顾明洲宣布道：“我要去拿个餐具。”

    顾明洲也站起来：“我陪你去。”

    慕乐回头，用她身为同人本作者的目光，审视地扫视了顾明洲一眼。

    青春期的男孩子，虽然跟顾明渊比还很稚嫩，但看他的身形，也算足够荷尔蒙爆棚了。

    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大概只多不少吧。

    不管是被莫名其妙地当成情敌，还是被人当成他的妹妹疯狂套近乎，慕乐都很不愿意。

    她摆摆手，飞快地说：“不用啦，我很快，去去就回。”

    说完就迈着小短腿“很快”地跑走了。

    这个时候大型兽人基本上都已经入座，新来的都是体型比较小的，虽然大部分都比慕乐高，但至少不会像一开始那么危险。

    顾明洲稍微放心一些，盯着慕乐的背影。

    慕乐跑去拿了一双筷子，正要离开时。

    她突然看见旁边有个非常眼熟的身影，好像正在餐具盒面前……犯选择困难症。

    餐具盒前面是个小型光屏。

    他的手指在筷子上徘徊了一下，又转向刀叉。

    慕乐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两个都取，不就行了吗？”

    正在挑选餐具的少年吃了一惊，随即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孩：“乐、乐乐乐——乐乐？”

    慕乐：“……”

    分别还没多久，他怎么从普通的数学白痴，变成了小结巴？

    小结巴孔羽安吃惊地看着她，甚至用刚刚选餐具的那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的另一只手还托着餐盘。

    慕乐冷静地提醒他：“面要坨了。”

    孔羽安：“……！！！”

    他几乎是本能地按照慕乐说的，选了两份餐具，放在餐盘里。

    慕乐拿着她的小筷子往回走，孔羽安就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之前顾明渊说你要来上学……是来上附中！？你不是才小学三年级吗？？”

    慕乐在座位上坐下：“跳级了呀。”

    孔羽安把餐盘放在她旁边，也跟着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坐下以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

    本来只是随便扫一眼，就打算低下头继续跟慕乐絮絮叨叨说废话的——

    但他的动作顿住了。

    废话也停住了。

    对面的顾明洲面无表情：“认识？”

    慕乐拿着筷子，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你不认识吗？”

    顾明渊和孔鹤安关系那么好，他俩的弟弟又是年龄相仿，又是在一个学校上学。

    怎么会不认识？

    “是见过。”顾明洲皱眉，“你都交的什么朋友，顾明渊不管你？”

    看着他的表情，孔羽安突然想起之前顾明渊说的话——让他离乐乐远一点。

    ……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

    虽然顾明渊的话里没有任何看不起他的意思，但跟顾明洲的话放在一起，就很明显了。

    孔羽安冷着脸站起来，打算离开。

    慕乐却按住了他的胳膊：“你去哪呀，你这面都坨了，就别乱跑了。”

    食堂现在也逐渐人满为患，跑出去还不一定能找到干净的座位呢。

    孔羽安：“……”

    “别生他的气，他就是嫉妒了。”慕乐凑到孔羽安身边，压低声音说，“他自己什么朋友都没有，嫉妒得眼睛都快滴血啦！”

    孔羽安：“…………………”是吗。

    顾明洲：“……”他们在说什么。

    四周的喧闹声太过嘈杂，慕乐声音又压得很轻，他根本听不见。

    孔羽安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取出叉子，开始吃面条。

    他其实觉得吃面用筷子更方便一些，可他的筷子用得并不熟练，不想在这个讨人厌的龙面前显露出笨手笨脚的样子。

    顾明洲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但竟然真的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继续吃饭。

    慕乐吃完自己的那份儿童套餐时，另外两个少年也把午餐吃完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慕乐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对顾明洲道：“走叭，我们去放餐具。”

    顾明洲面无表情地把她的餐具放在自己的那份上面，堆在一起，一只手拿在手里。

    另一只手对着慕乐伸去。

    脸很臭，但动作很温柔。

    慕乐偷偷给孔羽安一个“你看吧他好孤单好可怜的”的表情，把自己的小手递给顾明洲。

    顾明洲拉着她的手往存放餐盘的地方走过去。

    孔羽安也跟着他们一起。

    顾明洲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孔羽安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了点同情。

    同情。

    没有人会用这种眼神去看一只龙的。

    …………除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幼崽。

    顾明洲看向自己牵着的小孩。

    小孩对他笑了笑，显得非常的单纯和无害。

    顾明洲：“……嘁。”

    他打开光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对慕乐说：“我哥来接你了。”

    慕乐知道自己下午上课比较晚，家住在附近的，可以在家睡个午觉。

    她抬头看向身边的两位少年：“你们不回去吗？”

    “我们中学有社团活动。”孔羽安耐心给她解释，“午休时间一般都在社团，活动或者休息，都可以。”

    慕乐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你们是什么社团的？”

    孔羽安：“……不告诉你。”

    慕乐不跟他计较，转头去看顾明洲。

    顾明洲也紧抿着嘴，不告诉她。

    ……青春期的男孩子真是别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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