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东京,有一种独特的味道,雨水混杂着大城市气息的味道,这种大城市的法兰克福城市的气味截然不同,法兰克福和东京比起来就像乡下一样,在朱沪看来,法兰克福是一种泥土带着些许纸张的气味,带着纸张气味的原因大概是这里是欧洲央行总部,是钱进钱出的地方,大脑中联想钱就想到纸。
朱沪一想到这里,就摇头笑了笑,这不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而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东京则是一种混杂了大量人生活气息的气味,人的气味,衣食住行的气味,那种气味。混杂着一种油腻而让人微微恶心的气味,那种气味,说实话有的时候让人着迷,因为只要闻见那种气味,就能够找到大型商场或者卖东西吃东西的地方。
和朴京。争执让他很不愉快,他们在未来发展策略上的分歧。让现在他的境地有些尴尬,如果他现在就带着精密战光元件去法兰克福的话,那必然会造成双方的更大的分歧,所以他选择在东京漫无目的的寻找他心想在东京这种日本高新高科技企业集中的地方,一定能够找到那个所谓的能够为公司提供架构建设的技术服务。
他寻找的目的不是真正为了搞什么公司架构,而是为了交差了事,创业的初期就因为这种公司建设上的事情产生如此之大的分歧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朱沪明白,偏执的朴京是在执着做一件让公司未来减少走弯路的计划,之所以不爽的原因在于朴京那种盛气凌人,而且不留商量余地的口气。
那天和朴京争论之后,回到酒店,他想起了当年学习历史的时候提到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和师夷长技以自强,还有那句几乎忘了一干净的师夷长技以求富。
如此漫无目的的寻找食物,像大海捞针一样,在东京这种地方实际上鱼龙混杂和想象中的文明安全制度其实还有一定的差距,表面上的安全其实上是宣传出来的营造的氛围,在朱沪看来只要人多的地方就一定有灰色地带。
消除了灰色地带,实际上也就让一个城市变得像一个高压锅一样,这些灰色地带在其中起到了缓冲的作用,那些游离于道德与法律之间的交易,实际上充当了缓冲的作用。
看着花花绿绿的广告牌,祝福心头一紧,他觉得他并不喜欢那些,只是喜欢看看那些广告牌的广告而已,他决定去吃个宵夜。
初到东京的时候,他觉得日本人似乎很喜欢吃宵夜,因为他每去到一家店的时候都发现几乎是满座,后来他才知道实际上他们并不是吃宵夜,而是把晚饭吃成了宵夜,也就是从吃晚饭的时间一直吃到吃宵夜的时间,时间之长,让他大为震惊,他觉得有的时候用一小桌子菜几杯酒就吃这么长时间,着实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后来他才知道姐姐日本上班族们消解压力的重要途径之一便是下班之后吃饭喝酒。
现在日本有一个有意思的新词叫社畜。“社”即为日本的公司含义,即株式会社。而畜的意思就是出卖体力的牲畜的意思,这个词生动的形容了公司职员被公司当成牲畜一样压榨。朱沪认为这种自嘲有的时候让人忍俊不禁,可以细想来就觉得这些上班族的生活是悲哀的。
看见日本这个社会的大多数都是属于被压榨的,从事重复规律工作的群体,他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想到自己居然还开了一家公司,注册资本有几千万欧元,而且公司账户还算有那么点钱,他就觉得自己幸运的那么不真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家日式火锅店里的这些身着西装的中年人、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社畜,现在年长的人大都不会参加这样的聚餐活动,这时候,这些社畜才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而不是在公司里那样,见人就点头哈腰,遇到客户必须露出很快让自己疲惫的笑容。
声音很大,很吵。这是朱沪的第一感受,都说日本人是安静的,可在朱沪看来,那只是片面的,而不是全面的观点,朱沪在地铁站里见到流浪汉对着人大吼大叫,还见到暴走族在高速路、城区开着震天响的改装车,就连吃饭的时候,日本人也很喜欢发出声音。
朱沪甚至有一种偏激的想法,他认为,看起来美好的,或许都是粉饰出来的,而看起来丑陋的,那才是真实的。
在这种嘈杂近乎兽叫声包围的小桌子上,朱沪落座点了一份日式火锅,这和潮汕牛肉火锅、北京涮羊肉火锅、川渝火锅比起来,口味不重,吃起来稍微清爽一些,算是尝鲜吧。
给朱沪点单的服务员看起来岁数不大,应该不是遍布各大日料店的勤工俭学中国留学生,因为中国留学生很少修眉毛,而且中国男留学生看起来不像日本男人一样脸上总是有一些看起来油腻的护肤品。这个服务员也应该是典型的社畜,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去喝酒或者回家,可他还在这儿向客人露出塑料般经过训练的笑容,朱沪从他眼角的疲惫看出了这一点。
一个人吃火锅在中国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在日本或者欧洲发达国家,那会被认为再平常不过,大家似乎都习惯了孤独而不被打扰。
朱沪内心深处其实向往那种孤独,虽然他在德国拥有不少朋友,华人、德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甚至在日本也知道那么几个日本人,可在他看来,就算朴京,似乎也从未真正存留于他的内心。
他向往,孤独即自由。
或许在嘈杂声中的孤独,显得更加自由,虽然和朴京闹了不愉快,可当他孤独的吃着日式火锅,喝着小酒的时候,一切不愉快和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朱沪心想,去他妈的成功,成功有用吗?还不如享受孤独,享受孤独带来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