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的为了儿女或者是为了父母,种种说法和理由,其实说穿了,还是为了自己。若真的无我,何来他人?既无他人,又何来为他?!所以这些人就算是自我完善和了断都做不到,又怎么能顾得上别人?只有断情绝欲,先跳出眼前的世事迷局,以旁观者的姿态和角度来重修规则,这样才能做到先救己,再救人。
故事讲完了,天游子闭目端坐不再说话,张连义也陷入了沉思。桥洞中烛光摇曳,渐渐地暗了下去。河风渐凉,河岸上垂柳白杨飒飒作响,河水在星光下粼粼生波。
夜渐深,东方将白,黎明就快来了。
........................................................
张连义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强子娘并未对他的夜不归宿有所不满,甚至连提都没提,只是在他‘西里呼噜’吃着早饭的当口,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爹,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送人的。送出去了,等以后自己要用的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说得他似乎有所触动却又有些莫名其妙,反过头来再问,妻子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再也不肯接茬。有时候,这半截话能憋死人,这话说得虽说有玩笑的成分,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张连义被自己的婆娘这句话搅乱了心思,整整大半个上午,他脑子里全都是这句话在颠来倒去。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心眼小,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这两口子之间相处有了极深的隔阂,他们从彼此身上,都看到了超乎常理的异常,而且对他们而言,自己现在都是在刻意地包容着对方——他们都看到了对方怪异的变化却自动忽视了自己身上的变化,而且他们也都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庭中唯一的清醒者和拯救者。不是他们不肯交心,而是有种力量让他们一直在互相猜忌、雾里看花。
其实,最可怕的敌人不在外部,而是来自于我们的内心。
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独自一人在会计室呆呆发愣的张连义总算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她说的应该是指自己用那种诡异的方式从河底得来,又随手送给天游子的那个木人箭手。想通了这一点,张连义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陷入了更深的忧虑之中。因为有一件事显得相当可怕——昨晚的事强子娘并没有在场更没有参与,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将木人箭手送人的?这里只有一个解释:她通过某种方式感应到了甚至是亲眼目睹了这件事的发生,甚至,很有可能她用某种自己看不见的方式也参与了这件事,比如,自己受虎子的召唤入梦,那个梦中可能就存在着妻子的影子!
用毛骨悚然来形容此刻张连义的心情那是丝毫都不为过的。他忽然明白了昨晚天游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此时此刻,真正的强子娘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他所面对的,只是一具熟悉的皮囊。因为能够操控他人的梦境并且不着痕迹地潜入其中,这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范畴的力量。
而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强子娘显然是在利用自己甚至还有小女儿莲花,企图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联想到那天她所讲的有关姥姥的故事、以及她利用莲花代替木人箭手作为魂魄容器来对付天游子的事情,还有最后她所说的那句‘我想成仙’的话,一个出自天游子之口的词蓦地从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断情绝欲!
不错,只有断情绝欲,才能自我了断;只有自我了断,才能跳出规则;只有跳出了规则,才能真正做到救己、救人。可眼下,强子娘的所作所为,是真的为了最终拯救这个家吗?还是她的思想和灵魂已经完全被‘护家仙’所占据甚至是吞噬,只是为了牺牲自己和家人,然后成就自身?
无数念头在张连义脑海中纷至沓来,他耐心地一一梳理着。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家,为了自己现在仅有的亲人——妻子和女儿,他必须静下心来,想出一个自我拯救的方法。他忽然感受到了自己肩上背负之重,同时也在心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自己也必须去闯;哪怕是忍辱负重为人所不齿,自己也必须去忍受,因为,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但若是覆巢难以避免,自己这根顶梁柱的崩塌才是唯一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