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同时感觉车子一轻,河道中的雾越发浓了,像水,一下子淹没了整个河道。虎子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清脆,在雾气中回荡着,渐渐地远了,一切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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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玉米粥的香气准时从不远处的临时食堂里飘了出来,几个做饭的老娘们已经做好了早餐。栓子叔像往常一样第一个从工棚里爬起来,喊大伙起来吃饭。
工棚里的汉子们睡眼惺忪地走出工棚,撒尿的撒尿,洗脸的洗脸,工地上顿时热闹起来。
一阵忙乱之后,栓子叔用筷子敲打着手里的小铝盆,大声嚷着:“点名啦!点名啦!我说三狗子!说你呢!你个狗日的快点行不行?!懒驴上磨屎尿多,就他娘的你事多,一泡屎半年都拉不完!快点快点!”
一群大老爷们哄然大笑,懒懒散散地聚到了一起。三狗子提着裤子嬉皮笑脸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嘴:“栓子叔,你管得也太宽了吧?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俺拉屎放屁?”
栓子叔也不生气,呵呵笑着上前在三狗子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大声叫道:“好了好了,都看看都看看,人到齐了没有?到齐了,赶紧吃饭!咱张家庄村子小,可也不能落在人家后边。吃完了饭,赶紧干活!”
三狗子扎好了裤子,直着脖子喊:“我说,栓子叔就是个周扒皮!亏你没当干部,真要当上了,俺们这些人还有法活?!”
栓子叔板起了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快点快点!人到齐了没有?”
三狗子讪讪地笑,眼睛在人群里踅摸了一圈,突然大声喊:“报告栓子小队长大人,象牙那玩意只有大象嘴里有,咱村里的狗嘴里都不长!嗯......这个这个......好像少了仨,强子那三个小王八蛋没起来,可能昨天累尿了!”
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然大笑。栓子叔向人群里看了看,嘴里嘀咕了一句:“咦?还真没起来啊!这三个小兔崽子,昨天还跟老子吹牛皮呢,今天就怂了?”
说着话几步走到强子的工棚跟前,骂骂咧咧地钻了进去。工棚里是空的,三个小子的被窝凌乱地撂在那里,冰凉。
栓子叔钻出工棚,摆摆手叫过三狗子,把自己的小铝盆递给他,皱着眉头挥手示意众人去吃饭,自己一个人绕着工棚转悠着,慢慢向河边走去。
河边的一个滑轮旁插着一张铁锹,栓子叔心里一动,心说不会是这三个小子一早跑来干活了吧?这些毛头小子还真他妈要强,昨天也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看来这几个小家伙还真就当真了。
他大踏步走过去,这才发现,滑轮上竟然没有绳子。河道里依然雾气弥漫,河底隐隐约约有两个影子。他心里有点恼,想也不想就大声骂了起来:“铁子!强子!是不是你们三个兔崽子?他娘的饭也不吃了?”
河底里的影子蠕动起来,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哎哟!哎哟!栓子叔!救......救命啊!强子......强子不行了!”
栓子叔有点发懵,一边往下跑一边说:“你们仨搞啥鬼?!别跟叔捣蛋啊!小心老子......”
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河道中突然响起了栓子叔变了调的大喊声:“快来人!快来人!强子出事了!”
工棚那边的人们正在闹哄哄地吃早饭呢,也听不清栓子叔在嚷嚷什么。三狗子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冲着河道里来了一句:“栓子叔,大清早的,你见鬼了?嚷嚷啥呢?”
栓子叔猛地从河底蹿了上来,脸色煞白,一脚把三狗子踢了个跟头,恶狠狠地说道:“滚你妈的蛋!吃吃吃!就他妈知道吃!强子出事了!快去叫人!”
三狗子看看栓子叔那张变形了的脸,不敢回嘴,也顾不上扔在地上的饭碗了,回过头连滚带爬向工棚跑去。
河道里,那辆双篓独轮推土车车头朝天直直地立着,车把插在下边一堆松散的粘土中。强子四肢摊开仰面朝天地躺着,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粘土盖住。而两根车把其中的一根所插的位置,很明显就是他的心口处!
铁子和柱子就躺在强子身边,两张锋利的铁锹一张倒在铁子大腿根上,一张插在柱子的胳肢窝里。两个人身上都有血迹,显然也是受伤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