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就算再怎么热心肠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干下去的,所以尽管逐渐无人帮忙,但还是对村里人心存感激的。不过这脱坯的进度,却是毫无悬念地慢了下来。
这一天午后,张家人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就一起跑到土场开始了劳作。然而多日的辛劳,却让家里的女人孩子们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当家张连义见了,也是于心不忍,于是就让他们先回家休息,自己一个人用铁锹、镐头挖土洒水,预备第二天的粘土。
要说这位当家的呢,虽然想法不错,但始终是体力摆在那,加上家里人又都离开了,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泄了劲一样,干干停停之间,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就在他心里想着再挖几下就收工回家的当口,忽然间就觉得手里的镐头‘叮当’一下,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震得虎口发麻,镐头弹起来,还差点砸着自己的脚。这下他心里可真有点烦了,心说咋这么倒霉呢?这样一片荒草萋萋的土场里,居然也能挖到石头!算了,天也黑了,这石头还不知道多大,还是明天再说吧!
想到这,他收拾工具就准备离开。然而这时候,他就开始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个人在看着他,而且周围的气氛也突然变得有点阴森起来。他心里有些发毛,于是壮着胆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使劲晃晃脑袋,回头就走。
天边的星星好像一下子就跳了出来,不是往常的莹白,倒是有点淡淡的红色,凄凄惨惨的,让人心里没来由地有点伤感,还有点恐惧。夜风也不复是这个季节特有的那种柔柔暖暖的感觉,有一点点凉,不硬,却似乎在一丝丝地往身体里边渗。张连义激灵灵打个冷战,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幅诡异的画面:一张苍白的面颊正用他空洞的眼神从下往上盯着他,令人牙酸的‘格格’声中,一双白骨森然的手正探出地面,抓向他的脚踝!
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张连义下意识地往上一跳,往前快走几步,回头往地上看时,却见草丛依旧,根本没什么异常。他禁不住摇头苦笑,心说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实在不行,明天就先歇一天。谁知道这个念头刚起,脑子里竟然又不受控制地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太累了!歇歇吧!歇歇吧!”
这下子张连义可真的发毛了,心说这不是见鬼了?没想到心念刚动,脑子里竟是又响起了那个陌生的声音:“嗯!见鬼了!见鬼了!”
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张连义扔下手里的工具,撒丫子往家里就跑。
等到推开家门,看到了堂屋中透出来的灯光,张连义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女人贤惠,张连义没回家呢,她已经在屋门口为他准备好了洗脸水。张连义强忍着心里的不安走到门前,刚要往脸盆里伸手,却突然发现,水中的倒影里,自己的脑袋后边竟然隐隐约约还有另一个人影!这一下,他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脑子里急速地转动着,努力地搜寻记忆里与鬼怪有关的资料。这样过了半晌,他终于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火柴,然后掏出腰间原本是给有可能来帮忙的乡亲准备的旱烟,别别扭扭地点上,一口三咳嗽地抽了起来。
耳边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周围的空气刹那间恢复了正常。低下头,水里的倒影中,那个奇怪的影子也不见了。
张连义松了一口气,推开房门,就见媳妇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你咋抽起烟来了?那。。。。怎么大门口好像有个人?谁啊?”
张连义一哆嗦,忽然发起怒来:“你这臭娘们瞎嚷嚷啥?!回屋回屋!”
说着话一把将女人推个趔趄,进屋关上房门,任凭老婆孩子怎么追问,他铁青着脸再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