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熏风袭来,如同浴室里的蒸汽,这炙热难熬的桑拿天已经迫不及待升腾起来,真是足够霸道。
“别停啊师傅,没说到重点呢!”刀鱼又不断催促。
“嗯,刚才说到哪儿了?”蔡老井回过神来,扔了烟头,“哦,对了,撞鬼……后来你慌慌张张上车让我去沁园路,我就知道出事了。但还不知道什么事。再后来,你们一起的那个扎绷带的小伙子问我说了什么话不话的,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这位美女跟我一样,老家也是龙珠的。”蔡老井的话绕了一个马拉松大圈子,终于又回到开头那一句。
“怎么讲?”刀鱼跟着问道。
“你们不是问我为啥要讲‘天不早了,赶紧家去吧’那句吗?而且还说,你们有个人跟我说了一样的话。我估计应该就是这位美女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口音听得出来。而且只有龙珠的人,才会这么说。”
露西又是一惊:其他地方的确不用“家去吧”这种语序,只有龙珠人这样讲。而且,自己的祖辈也的确是龙珠岛人。想到这里,她不禁问道:“那蔡师傅,你是龙珠哪块的?”
蔡老井满是得意,却又回头一笑,道:“我就不提了,说出来怕老家人笑话。”
“那你知不知道我那同学为什么突然失踪了呢?”刀鱼舔舔嘴唇,现在又有些口渴。
“据我所知,能够这样做的,只有吴天大神。”蔡老井那张黑皮脸上满是崇敬的神色。
“什么!吴天大神?你再说一遍,哪个吴天?”刀鱼眼中快要冒出火来!
“口天吴,天空的天,吴天大神。”
“是不是南洋一个叫赵公村的地方祭拜的中土大神——吴天?”刀鱼口齿蠕动,几乎全靠惯性说出这句话,因为,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
蔡老井闻言很是惊讶,愣愣地盯住身旁的刀鱼。这小伙子虽然性子有些急躁,口气也不小,但看他宽额、细眼、八字眉,狮头厚鼻,如轮大耳,充满财福之相,身材却很瘦弱,估计家境富裕,处事风流。他怎么会知道南洋那个偏远小村落里的故事?
同样,刀鱼也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对面的蔡老井。这家伙皮肤灰黑,透着一股青气,仿佛是个瘾君子,但又摊上一副浓眉大眼,方颐厚唇,活像剃去虬髯钢须的猛张飞。没想到,他也知道吴天大神!
二人都诧异地看着对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露西在后面发现这二位突然没了话,瞪着眼珠子相互对视,就像阿猫阿狗第一次看到镜中的自己,忙抬手拍了一下刀鱼薄薄的后背,发觉背上都是汗水,说道:“喂!我说你们,怎么都不啃声了?”
蔡老井和刀鱼都哎了一声,几乎同时问道:“你怎么知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不应该啊……停顿了一两秒,只听蔡老井首先叹了口气,说:“这个已经没法解释了。”
“你刚才说的这个吴天,真有这个吴天?”刀鱼尚未完全从惊恐之中缓过劲来,有些语无伦次。
“嗯……应该真有。那年在南洋,就是你提到的赵公村,这个村在龙珠也有一座同名的,我们亲眼见过。”
“见过?长什么样的?”
蔡老井没有回答,他讳莫如深地抬手打住问话,又闭上眼睛,显得很痛苦。
“师傅你别不说话呢!照你这么说,我同学,老夫子,就是那个吴天……大神?”
对方依旧闭着眼,仿佛拒绝回想一场异常惊悚、却又难以抹却的记忆,微微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
刀鱼突然咆哮起来,他难以置信,自己的大学同学,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老夫子,随着昨夜至今一系列奇诡经历,剥丝抽茧地逐渐裸露出本来身份。
他,竟然是个神!
我不信!我不信!胡说八道!
除非让我金大鹏亲眼看见!矢夫那小子怎么可能就是吴天大神?而且,在他出租屋地洞里看到的那排歪歪扭扭的字——吴天亲儿报仇——又该怎么解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究竟还隐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怪谈?
蔡老井任对方如狮般怒吼,终究一言不发,似老僧入定。
露西虽也满心惊诧,但看眼下这副情形,估计再也理不出什么头绪了。于是拖着暴跳如雷的刀鱼离开出租车,坐进轿跑,载着依然酣睡做着美梦的肥猫,同往嘉禾市东的湖东市一路驶去。
她要去见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矢夫的父亲——矢枫。
朝阳似金,映亮了大半个天空。
一群信鸽唿哨着飞过,响起嗡嗡的空鸣。
蓝色的出租车依旧停在原地,蔡老井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朝向东升的朝阳,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对不起了,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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