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鸡鸣,天已露白。石库门内一声呼喊,一道粉蓝色的身影夺门而出。
纷乱的长发,粉白的长腿,漆红的高跟,飘飞的衣裙,都趁着那仿佛油浸的天色,如风,似电,疾奔。
高跟鞋敲击石板路,发出一路噔噔噔的脆响。紧随其后的,是个皮球一样的身影,喘着粗气叫道“别跑”。再之后,是院门啪地一声关闭,两条细瘦的身影,也如猎狗追野兔似的冲了出来。
与这极速追逃的场景迥然不同,晚晴路的巷口,静悄悄停着一部黄色轿跑,车身上铺满了一夜的露珠,仿佛贴了层透明的磨砂纸。
车灯嘀嘀猛闪两下,车门呼地被拉开,又砰地关闭,随即引擎怒吼,车轮急转,橡胶与路面剧烈摩擦,腾起一股刺鼻的浓烟。
“哎哎哎!别跑!别……”肥猫已经追到车旁,抓住车门把手啪啪拍着,无奈车已启动,里面那位美女头也不回,一脚地板油,黄色轿跑嗞嗞打着滑冲了出去。
“我靠!”肥猫弯腰狂喘,无力地指向轿跑消失的路面,破口大骂道:“早知道这怪女人……咳咳……早知道,咳咳!”
刀鱼面色铁青,和矢夫随后赶到,挥着空气里浮动的刺鼻蓝烟,一言不发。
还能说什么呢?昨晚到现在,可谓经历奇诡、九死一生,虽说一路上露西出手帮了不少大忙,不仅镇住地洞里的两只大粽子,引着大家逃出生天,但这女人身世不明、神秘莫测,现在又抢了那封关键的信一溜烟跑了。作为她的合伙人,脸上自然非常地挂不住。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拨通电话去追问,却发现手机又恢复了无电状态,黑乎乎的变成一块板砖。
“追不追?大鹏你发句话!”肥猫半喘着气,气呼呼地问道。
“追?怎么追?那部车的速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早没影了。”刀鱼也是咬牙切齿,悔不该刚才没有要回车钥匙。
“你那部车不是可以GPS定位的吗?”
对啊!奶奶的怎么脑子进水了忘记这一茬了。刀鱼被肥猫一句话提醒,马上捡回了刚刚失去的信心。他立即要过肥猫的手机,一面让其他二人抓紧拦车,一面上网下载APP软件,输入车辆识别代码。
手机上地图展开,一个红色的亮点在蛛网般的道路缓缓移动。刀鱼嘴角一丝冷笑,可算逮着你了!回头一看,那边矢夫他们已经拦下一部出租车。
急匆匆钻入车内,大家不约而同惊叫一声——撞鬼了!
谁知世上的事情会这么巧,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从翡翠湖公园载他们来螺丝巷的那位灰太狼。
灰太狼也是一愣!刚才远远看见那个头绑绷带的男生,以及一旁的矮胖子,还在说怎么有些面熟,还在犹豫该不该停车上客。唉!为了家中凶悍老婆和生计考虑,还是硬着头皮靠了边。谁知脚刹一踩,定神一看,果然就是那拨奇怪的小年轻。
难道,今晚真撞鬼了。
砰砰关上车门,刀鱼起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眼盯着手机,一手向前急促挥舞,说道:“快!沁园路!”
灰太狼习惯性地按下计程灯,咂吧了一下发紫的嘴唇,什么也没说,离合挂档,加油启动。实话说,他已无力吐槽。
现在的小年轻啊!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们才好……天都快亮了,还在外面瞎混呢?瞧瞧这浑身酒气、满身是汗的,刚才又不知去哪里胡搞了。咦,那个美女怎么没跟过来……唉,想当初,我蔡潜蔡老井也是一枚酒肉之徒啊!慢说嘉禾,就是这周边的春山、湖东、黄岭几座城市,哪家像样点的夜店没去逛过?什么荒唐的事情没做过?醉一场、梦一场、疯一场、笑一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到头来还不是搞垮了自己,害惨了弟兄?唉,弟兄……想起我那帮弟兄,咱在打天下的时候,你们这帮毛孩子估计还在天上转悠呢吧!倒是袁胖子这家伙有好多年不碰面了……
当灰太狼沉浸在对往事的不堪回首,大叹“英雄不提当年勇”的苦水时,刀鱼又用肥猫的手机,给露西拨了几通电话,一律无人接听。
疲惫的出租车,拖着鱼肚白的天色,在缓缓苏醒的街市中穿行。马路上车辆很少,都依旧亮着灯,冷清得像夜游的鬼火灯笼。两侧梧桐树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那些守了一夜的黑面武士,现在都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迎接东方黎明的那道曙光。满树的麻雀却已早早醒来,抖着露水,你争我抢,叽叽喳喳开始找食吃。
手机上的光点移动到沁园路和聚宝巷的路口忽然停住了,刀鱼又连声催促快快,灰太狼再次咂了砸嘴,一脚油门驶到近前。那部黄色轿跑就停在前面,被迅速升温的晨曦照着,透出一股迷幻的光。
刀鱼和肥猫抢在前面慌忙下车,扑到车旁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刀鱼暗暗叫苦,轿跑有GPS定位可以实时跟踪,但露西一个大活人,她下了车怎么追?线索到了这里,好像一下子断了。
矢夫头上有伤,行动不便,所以动作有些累赘。灰太狼接过车费,不忘冲着三位折腾了半宿的小年轻,但更像是对着矢夫一个人,喊了一句话:
“天不早了,赶紧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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