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于三小时前彻底笼罩了战区。冰蝶躺在杂草丛生的乱石地上,不自觉用手盖住被面包和罐头牛肉填满的肚子,动力装甲将温度调整到与人体最接近的程度,舒服得好似自家的被窝。准确地来说,光逝家的被窝。
卫戍者动力装甲和军用食品是冰蝶靠自己和其他人的努力赚来的,理应享用。也许她可以骄傲地说,百分之八十的功劳在她这,那没错,但她身旁那台匍匐在地陪她守夜的护林官四足智能战车则不是。这是第一小队队长鲁登道夫的战利品。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当冰蝶听完他在降落后做的一切后就这么认为。第一小队乘坐的运输艇被击坠后,鲁登道夫在四分钟内找到了队伍里的四人,当他们正搜索第六个同伴的下落时,与一支装备还未强化的敌人巡逻小队遭遇了并被迫交战。短暂的缠斗后,第一小队以减员三人的惨重代价全歼十六名敌军,唯有鲁登道夫的好友施密特得以存活。不过他们运气不错,在密林里摸索了大约两小时后,他们遇见了带着冰蝶的小队的工程师与步枪兵的第二小队,他们的队长在弹射后摔断了腿,无法继续担任指挥并被强行要求退出演习以免伤势恶化造成更多麻烦。顺其自然的,鲁登道夫接管了第二小队。
接下来,鲁登道夫主宰了这场演习。他带着为数不多的部队在演习场内来回穿插,无伤击溃了三支敌军部队,包括一支携带有一台护林官无人战车的快速反应部队;他救下并收编了第八,第九小队的残部,扩充了小队人数,然后将一个小型哨站基地清扫一空,缴获了动力装甲和更好的武器;他和萨瓦迪安人的小队遭遇,在对峙中逼退他们,给他们带来小损失的同时迫使他们放弃追击第三小队,让那些僵尸脸见识到了艾隆纳耶人的厉害。
而冰蝶所袭击的哨站是鲁登道夫的下一个目标。冰蝶不知道这个哨站里有死灵鸟炮艇的燃料和弹药补给,捣毁它们,死灵鸟炮艇的出击次数和作战能力将被大幅削弱。他就像知道敌人在哪里一样带着队友精准地追踪或回避他们,重新归队的第六小队工程师这么说,如果他不是战场直觉非常强大,那就是作弊了。
作弊了吗?冰蝶很难想象有人能在境界守卫眼皮子底下作弊,即使鲁登道夫真的搞了小动作,到现在还没被发现也是他的本事。
这里是一处山崖,头顶没有树冠遮掩,伊休那明净繁丽的夜空一览无余,群星闪耀,如此宁静,却又那么热闹。冰蝶忽然惊觉自己有好久没这么看过星星了。真是神奇,艾隆纳耶人早在近千年前就实现了星际大航海,但星空的魔力却从未削减,无论身处何处,只需在夜晚抬头,便能发现所有人都被穿梭宇宙的光线联系在一起,从未孤独过。
星星是冰蝶最喜欢之物,也是最向往之物,从能理解儿时家庭的不幸起,星星就成为了唯一能陪她度过令人害怕的夜晚的东西。不管是父母的吵架,哥哥和姐姐的大吼大叫,还是年幼的弟弟因为饥饿而哭喊,一切的一切,在星空下总是显得那么不值一提。说来好笑,在现在这个星际航海技术发达的年代,冰蝶竟然只进入过太空两次——第一次是从她出生的地方和哥哥一起坐船去星区里的大星球,随后被卖给了当地的黑社会;第二次是她和几个勉强算得上同伴的女孩凑钱坐船来伊休那寻求梦想人生。两次都无例外的是偷渡客,两次都无缘在宇宙里瞥一眼星空。
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此刻身在何方,也不知道与她一同来伊休那的女孩们境况如何,很可能都死了。明明身处同一片星空下,冰蝶,她的家人,那些女孩们却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那是个冰冷黑暗的世界,无法被光芒渗透的世界,就像她师傅的名字一样的世界。人贩子给冰蝶开的价还抵不上哥哥来回的船票,而伊休那,伊休那更无梦可寻,低贱卑微的蠢女孩们除了在这座浮华之城继续低贱卑微下去外,没有选择,就连星空也被夜晚各色的灯光遮盖,冰蝶也不再痴痴地抬头幻想。
盔甲面罩上的运动雷达显示有两个友军单位接近,是鲁登道夫和施密特。冰蝶从地上爬起来,正好迎上鲁登道夫的视线。
“派出去的侦察兵传回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鲁登道夫说。
“怎么了?”
“在前往目的地的必经路上有一个大裂谷,侦察兵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连接处,但……那里被敌军设重兵把守,甚至有一台巨神型机动要塞。”鲁登道夫将地图信息通过局域网同步到冰蝶的装甲面罩显示器上。
“绕过去的可能性呢?”冰蝶问。
“几乎没有。”施密特摇头,替好友详述,“那条裂谷太深太宽,凭我们现在的装备没可能绕过去敌人的防区,从谷底走不安全,找另外的路会耽误太多时间,必然无法在规定时间前抵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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