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入夜的风仍带有严冬的气息,刺骨非常,尤其是在足有十二层楼高的观星台上。
但阿伦很舒服地躺坐在一张软椅上,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头顶那片无穷无尽的星空,尽管他身旁就坐着当今神龙的女皇,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起码表面看起来是如此。
除了一开始坐下的相互问侯,凤慕雪和阿伦就陷入到沉默当中,除了风声,四周再无半点声响。宁静往往伴随有致远的意境,阿伦也无意打破沉默,沉醉于这种忽然而来的意境当中。
对于阿伦并没有局促不安,甚至还能像自己一样享受星空,凤慕雪感到十分满意,微笑说:“难怪雅玲会对你有好感,和你单独相处的感觉确实不错。”
一个高不可攀的女皇陛下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平易近人的话,而且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知道他和雅玲的关系,阿伦感到有点意外,他心里分辨着这句话的真实成分到底有多少,口中随意答道:“谢谢陛下夸奖……”
“嗯,怎么说呢……这种感觉令联想起了一位故人,”凤慕雪秀目迷檬,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值得回忆的片断当中,“他曾经拥有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他曾经凭一己之力便托起一个王朝,他曾经用特有的仁义征服过整个世界,他曾经用一把剑在历史里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他曾经影响了一代人对武技的认识……”
阿伦的心灵也随之颤动了一下,说:“陛下谬赞了,约翰是无法与这样一个伟人相提并论的。但,也很好奇这位伟人是谁?”
“这个传奇的名字叫东帝天!”凤慕雪忽然转过了头,美目深深注视着阿伦,但令她失望的是,阿伦脸上只是很平常地露出崇慕的表情,没有震惊,也没有惘然。
只听阿伦沉声回答:“原来是仁者东帝天先贤,他确实是一位罕见的伟人。约翰感到十分荣幸,竟然可以勾起陛下对这位先贤的回忆。”
凤慕雪叹了口气,从一见面,她就模糊感觉到阿伦身上有东帝天的气息,相处得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无奈对方的演技太好,根本无丝毫破绽可言,无法探出片言只字。
凤慕雪的美目深处中流露出缅怀、茫然,及其一些复杂的情绪,阿伦默默看在眼里,暗想老师该不会是和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吧!她现在的反应并不是缅怀先人那么单纯了。
凤慕雪淡然一笑,睫毛轻轻随风颤动,说:“约翰,你知道吗?东帝天其实是朕的老师……”
“这个……”阿伦转了转眼珠,沉声说:“陛下,约翰很乐意能聆听到你的心声,但这些……陛下实在不用告诉我的。”
凤慕雪轻哼了一声,说:“约翰,不知为何,这一刻,朕很想与你分享秘密,你打算拒绝吗?”
面对凤慕雪的美目深深注视,那份扑面而至的成熟风韵,阿伦为之惶恐,他苦笑道:“陛下,这是我无上的荣幸,但是根据古往今来的无数例子,一个人知道太多秘密,又或者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太重要的话,这个人最后肯定死于非命的……”
凤慕雪哑然失笑,道:“胆小鬼,朕不会杀你灭口的,你放心好了!”
灿烂得可令天上繁星失色的笑后,看得阿伦也不由得呆了呆,但他立即收摄心神,正容回答说:“如果陛下真的肯留活口,约翰乐意成为陛下的听众。”
凤慕雪笑容的弧度更大了,说:“约翰,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很久没有人在朕面前这样说话了。”
“谢谢陛下赞赏……”
不过凤慕雪又补充,“比起老师,朕觉得你更有趣。”
看着女皇陛下笑意盈盈,阿伦心神再次一凛,他早就猜出凤慕雪的想法,但女人对事情的看法往往十分固执,尤其是先入为主的认定,这一回可有点麻烦了,毕竟自己确实和东帝天有着深厚的渊源……
阿伦犹在思考着到底露出了多少破绽、凤慕雪到底看出了多少端倪,凤慕雪已浅浅一笑又道:“东帝天老师每隔十年,都会回来一次……”
阿伦心中一振,比起自己,老师可真有勇气,他已经勇于面对往事,重回旧地了吗?还是说,他一直都正面地看待着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
凤慕雪的声音柔柔的回荡在耳边,“……朕的父亲在联很小的时侯就去了,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师,我是充满恐惧的,但老师用他的耐心打开了我的心扉,从那一年开始,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再那么孤单空虚了。”
阿伦细心聆听着,他发觉凤慕雪改变了人称,“朕”变成了“我”,无形中增添了不少的亲切感,但阿伦心中还是很清明,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凤慕雪随时可能设下的语言陷阱。
凤慕雪睡躺在软椅上,极目往夜空中的深处望去,繁星闪闪,似乎正眨动着眼睛,注视着这尘世一角,聆听着他们的故事。
凤慕雪眼中泛过涟漪,语气中充满了思慕之情,轻轻的说着:“每次见到老师,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刻,虽然只是寥寥几天,尽管只有十年一次,但,真的很开心……小的时侯,刚刚继位不久,压力沉重异常,老师就带着我,在古城的上空跳跃飞翔,年轻的时侯,老师曾携着我,漫步过寂静无人的长街,到慢慢成熟了,他还能给予我一颗年轻的心,鼓励我穿着平民衣装溜出皇城,还与我一同去参加了一场陌生人的婚礼……”
阿伦开始无法辨别出凤慕雪这段情感的真假了,因为她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情怀当中,话语中满是深深的缅怀与牵挂。
听着她将与东帝天交往过的一幕幕娓娓道出,阿伦忽然有了一个错觉,将自己训练成一个恶魔的东帝天,与凤慕雪口中仁慈、充满光辉气息的东帝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阿伦很有理由相信,假如缪诺琳在此,早就肆无忌惮的狂笑了,因为在她看来,地狱里的魔王,就算神经出错,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多充满人性的行为。
但阿伦并不是缪诺琳,他听着听着,只有茫然,深深的茫然,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或许,他们一直接触到的,是东帝天的黑暗面,而凤慕雪接触的,是东帝天的光明面。
长期在过度的黑暗中行走,总想找一个光明的地方暂时喘息,就如同长期压抑心事的人,也总想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去倾吐。
在某些人眼中,死人无疑是最值得信赖的。
阿伦忽然觉得,说不定在女皇陛下眼中,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从凤慕雪的语句言辞中可以判断出,她对东帝天有着深刻无比的依恋之情,除了东帝天及时出现,填补了她最需要的父爱之外,阿伦隐隐觉得,里面还有着非比寻常的隐讳,很可能,就是畸形的爱恋。
阿伦趁着凤慕雪语气停顿的空隙,插入说:“女皇陛下,你对我说了这么多,真有把握不灭我口?”
凤慕雪看着阿伦一本正经的质询,再次哑然失笑,说:“约翰先生,你真是一个冷血动物,听到这么煽情的内心独白,还能考虑这么多的额外因素。”
阿伦也笑了笑,说:“陛下的回忆确实很动人,也勾起了我许多回忆,但每一次回忆都能让我联想到我的小命啊!”
凤慕雪有点黯然的一笑,说:“约翰,你不必担心,朕一定留你这个活口,况且,朕已经是个命不久已的垂死之人。”
“啊!”阿伦坐直了身躯,其中不少惊讶并非是伪装出来的,从当日光悦影说出此事,到现在终于得到凤慕雪的亲口证实。但他不禁又观察着凤慕雪,考虑女皇此话的真实程度。
“人谁无死?”凤慕雪淡然一笑,平静迎上阿伦深沉的目光,“不过,约翰,你可否暂停一下人与人之间的猜度呢?”
这令阿伦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凤慕雪凄然一笑,说:“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与老师类似的气息,才忍不住对你倾吐了这么多,你又何必步步为营呢?”
她盯住了阿伦,沉声说:“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共同的老师啊!”
阿伦正想反驳,凤慕雪又淡淡的说:“请坦诚相对吧!要不然,朕就会觉得你不足以让雅玲托付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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