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该回去了吧。”俞川抬头看着渐落的红日,山庄有些角落已经开始沾染黑暗,“天快黑了。”
“是,今天提前日落了。”顾厌也抬起头,落日余晖洒在他脸上,遮盖了满眼柔光,只听得他带着笑答,“太阳落了,月亮就该出来了,月亮一出来……”
月亮一出来,乌鸦便在枝头落寞地叫起来,大院里头敲起了羊皮鼓,红衣的大神一边敲、一边吟、一边跳,敲得轻重缓急、错落有致,吟得哀哀戚戚、余音绕梁,跳得轨迹有章,步伐整齐。
她是如何唱得呢,唱祂生前几多愁苦几番磨难,离了人间也曾感叹沧海桑田、人事变迁;唱祂踏遍山河,亲见过家破人亡、饱经风霜,太多太多太多悲哀啊,都融在了这一声叹息般的唱词里。
从日落残阳唱到月出东山,唱到岁月无际里去了。
俞川:“唱起谣了,还要去偏厅么?”
“去,露个脸就好。”顾厌没有丝毫犹豫,“尽量避开那大神。老太太说了不要冲撞。”
俞川应了声是。
二人到偏厅,茜早早站在门口往大院里头张望,看那样子是太好奇了,想去看热闹,被秋棠死死按住了。
“怎么守在这儿?”顾厌开口,边推开偏厅大门往里走。
“她想去凑热闹,我就让她在这看。”秋棠推了推眼镜,话说得伶俐。
“直接去大院看,在这能看到个什么?”顾厌随时不忘挖坑拱火,“好歹是八阶的玩家,在区区三阶的副本里还要束手束脚?”
“你果然不是新人。”秋棠不吃他的激将法,抓住他话语泄露的信息反将一军。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报警抓我?”顾厌脸上带着笑,说话阴阳怪气不着边际。
这次秋棠没什么表示,倒是茜不乐意了,威胁似的捋了捋袖子道:“嘿,我说小子,你别太嚣张了。”
三个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徐成插不进话,干脆堵着耳朵转身走了,看样子是打算耳不闻心不烦。
“……顾哥你看屋檐上,那是什么?”正在说话间,俞川随便往远处屋顶上一望,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顾厌闻声抬头,看清楚了情形不自觉抿起了唇,道了句:“辣眼睛。”
顾厌终究是觉醒了幽默细胞。
屋檐上是怎样光景呢?长着人头的四肢细长的怪物蠕动着,人面上一道猩红色撕裂的唇角,面容涂得惨白,以极其扭曲的姿态在人家的黛瓦上爬来爬去,就像一群活鬼。
旁边风杆似的立着的白衣人转过脸来,如出一辙的惨白鬼脸,对着俞川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上头一双灵动眼眸却落下两行清泪来——那是昨夜死去的何兮。她整个身体自上而下早就失控了,身不由己地舞动起了哭丧棒,披麻戴孝的外形,喉咙里头呜呜咽咽不知哭诉着什么。
俞川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盯着何夕诡异的动作目不转睛,脸色苍白。
倒不是说何兮这般模样多么恐怖,事实上夜行恶鬼和林清棠比之狰狞多了。只是猝不及防碰到熟人面孔,仿佛昭示着死亡避无可避,让人心头发寒。
她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变成怪物呢?
[救我……]她哀求地看着俞川,眼神里透露出这样的讯息。
她想活下去。俞川想,可是救不了……昨夜已经尝试过,她早就死在眼前。
“她现在是献给大神的祭品了。”俞川轻轻地说道,不知是在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顾哥你看,那大神的牌匾上已经挂了红布。”
大神请到的时候,倘若不小心冲撞了祂,先送上红布来谢罪,要是还无法平息大神的怒火,那便杀鸡、放血做祭。只是现在祭品换成了何兮。
救不了的。何夕她现在身体枯枝一样,在苟延残喘,救下来,又能改变什么呢?平白地触怒鬼神罢了。
于是就这样放任她自生自灭吗?俞川悲哀地想,他救不了何兮,救不了顾厌,甚至,救不了自己。
大院里头的唱词愈发悲凉,随着箫声落寞着去了。活鬼们的人头在躯干上一百八十度转了一圈,开口一阵尖啸,用女鬼一般凄厉的声音唱着它的过往,顺着屋檐爬下了地。
公鸡打鸣了。
“诸位,该送神了”老太太不知何时踏着黑暗走来,“快些收整,莫误了时辰。”
晚间时她特意通知了玩家们送神,此时自是所有人都在,然而他们如何也想不到,送神的环节,竟是同这些恶心的怪物一同进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何兮的惨状还在眼前,天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变得不人不鬼的。
四下一片静默,众人皆有兔死狐悲之感。
何兮终是连最后一丝清明也没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就那样空洞地、绝望地看着俞川;唇角勾起的诡异笑容仿佛在嘲笑他曾经异想天开、不自量力;咧开的血盆大口随时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老太太又催促了一次,大家伙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有人低声骂了句脏话。
于是,死去的何夕舞着她的哭丧棒领着活鬼们在外围群魔乱舞,活人夹在中间进退不得,中间的大神抱着鼓,唱了新的词。
[她死了呢。]它说。
[她不甘心呀不甘心。]它嘲弄着。
[她以为有人会救她呢。]它察觉到了俞川的失魂落魄,暗示一般地叹息。[可是呀,她的同伴漠然地放任不管,可惜可惜。]
“天哪,真是令人惊讶,你是这样的善良,为何你不救她呢?”茜随手抓了一把黄土砸在它脸上,嘲弄道,“原来只是个嘴强王者吗?”
它被堵得一噎,恼怒的擦了擦脸,脑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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