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快,去得也快,匆匆来去只为交代这样一句话:“山庄里的人手都去准备明晚的迎神会了,往后长明灯的灯油需要诸位自行炼制。”
晚餐与午餐相比稍显平淡,俞川吃完饭就跟着顾厌离开了,并不打算多留,离去时,他往还在慢慢吃饭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发现李毓独自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吃饭,脸上神色漠然,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他微微皱眉,低声道:“顾哥,李毓一个人坐着,何兮没来。”
交谈间,老太太如期而至,发现少了人,她面容上带了明显的怒色,她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砸的砰砰作响浑浊的目光扫过空位,声音顿时变得阴森而可怖,“竟然还有人破坏规矩,不来吃晚饭,都把我老婆子的话当耳旁风,那在庄子里出点什么事,可就怨不得我咯。”
姗姗来迟的何兮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霎时间如坠冰窖,脸色一片惨白,她颤抖着声音问李毓:“......你怎么不叫我?”
李毓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呐呐道:“我、我以为你该会记得的......”
彼时俞川跟着顾厌正要离开,后者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多看了一眼李毓,然后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意有所指道:“演得真不走心。”
“她还有救吗?”俞川没注意顾厌说什么,他看着何兮面如死灰的模样,有些不忍,她是个新人,力量并不强大,却会护着更弱小的李毓,他不希望她就这么死在游戏里。
“也许。”顾厌说。
俞川急忙追问道:“我能救她吗?”
“你想救她吗?”顾厌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老实说,你能救她的可能性不大。”
俞川底下脑袋,留给顾厌一个发旋,让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片刻,复又抬起头来,执拗道:“总要做出一些尝试。”
顾厌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我帮你。”
......
入夜,俞川没敢点山庄提供的油灯,只拉开了窗帘,借了一点天上的月华勉强照明,顾厌坐在桌边低头沉思,半面映着月光,平白有种静谧的安宁。
二人一时无言,明月爬上了半山头,惨淡的月光落进荒芜的院子投在棺材上,山庄死寂得犹如不在人间。
仍旧是午夜钟声时,棺材里死去多时的亡人回到人间,她是被人虐杀致死的,拖着满身伤痕、鬼气森森爬出来的样子扭曲而狰狞,鬼气侵扰了灵魂,化为怨鬼已不入轮回,只得拖着破败的身躯寻寻觅觅、辗转三界,却终不得解脱,直到忘却本源。
她看见了在窗边的俞川。
鬼目人眼两两相对,她发现他是昨夜自己遗漏的目标,咯咯咯笑得尖利,俞川心中看着面前的女鬼心中却无比平静,或许是知道她生前凄凉,又或许是知晓今夜自己不是她的目标,他甚至还能跟顾厌开个玩笑:“顾哥你看啊,她在对着我笑呐。”
“那出于礼节,你该送她回家。”顾厌还坐在桌边轻笑,目光漫不经心地瞥过女鬼,自言自语道,“你还在等着什么呢?为什么还不变成白兔......”
她怨恨地看了一眼表情淡定的俩人,不甘却无可奈何地从他们窗前离开,往别的地方飘去了。
又是一片万籁俱寂,俞川一直睁着眼睛等到了后半夜,才听见长廊那头飘飘幽幽打起了鼓,那鼓声一下了一下的,伴着隐隐绰绰的歌声:“小灵花呀......胡家让她去出马呀......”
鼓声叮叮当、叮叮当响个不停,在寂静的夜里越来越清晰——
“救命——救救我——”女孩儿带着哭腔的求救声响起,她似乎在躲避着些什么,一边跑一边挨家挨户地敲门,“你们给我开个门啊,我不想死。”
无人应答。
她绝望到了极点,面对朝她越来越近的东西,崩溃地蹲在地上大哭,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的咒骂:“李毓!你不得好死,我哪里对不起你......”
“顾哥?”一直站在门边的俞川面色纠结地看着顾厌,他想帮帮她,但他不能带着顾厌一起冒险。
顾厌:“你开门放她进来吧。”
俞川一愣,但什么也没问,迅速开门探头对不远处哭叫的何兮道:“快过来!”
何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泪眼朦胧地看着远处的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俞川焦急地又催了一遍:“快过来啊,愣着干嘛?”
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进俞川的房间,后者在她进门后就眼疾手快地关闭了房门,俩人惊魂未定地瘫在地上,才刚刚松一口气,何兮突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口中不断呛出鲜血,她一张脸都痛苦地扭在了一起,俞川吓了一跳,在旁边颤抖着声音手足无措道:“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咳咳……谢、谢谢你……你、你要小心……李……李毓,她……坏......”何夕已经不太喘得上气,话说得断断续续,只勉强能听懂,她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张沾血的卡牌,“今天、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我……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何夕头一歪,漂亮的眸子大大地瞪着,没了气息,俞川接过带血的卡牌,轻轻地阖上她的眼眸,道:“对不起。”还是没能救下你。
顾厌对此早有预料,一直坐在桌边看完了全程,他知道俞川心中难过,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出言安慰,而是语气平静道:“你要学会习惯这些。”
“我、我知道。”俞川抹了把脸,眼角似有泪光,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我只是有点难过,真的。”
“嗯,我相信你。”顾厌神色淡淡,疏离的态度让俞川无所适从。
“顾哥,你怎么了?”俞川小心翼翼地问道。
“过来睡觉。”顾厌没回答,拍了拍床铺,道,“凌晨了,再不休息,天就亮了。”
俞川想说尸体还在房间里你就睡,不膈应吗?但直觉告诉他最好听话一点。他乖乖地在床上躺下,面朝着墙壁,有些睡不着,身后突然贴上来一具温暖的躯体,耳边响起顾厌一如既往轻柔的嗓音:“往里些。”
俞川不知道顾厌抽得哪门子疯,还是依言往里挪了挪:“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