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他留在我帐下吧,这样的人跟在你身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王元逊聋拉着脑袋跟在王思政身后,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来。
见王元逊带着雷五安脱开了战局后,程越终于可放手全力对敌了,他坐在马上不住地腾挪躲闪,手中的一杆银枪被他舞得越发顺手起来,高强度的打斗,仿佛激活了程越暗藏在记忆深处的某种熟习的技巧,银晃晃的枪尖在身前身后一时如梨花乱绽,一时如繁星频闪,将走马灯般在他身旁围攻的众骑招呼得心神震颤,苦不堪言。
那名秀容骑将原本就想象到了程越将会非常难缠,却未曾料到自己十余骑斗他一人竟也会如此的艰难,这个年轻的怪胎,似乎全身上下都长满了手和眼睛,每次都能在马槊及体的那一瞬间从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角度格挡开来,从他枪身上传来的力道也是那么的诡异和霸道,有时如雷霆爆震,有时如波浪叠来,有时又如绵里藏针,每一次枪与槊的碰撞,都让他感觉到心惊胆寒。
不能再这样缠斗下去了,那骑将打量了一下前方如山岳般峙立的步兵方阵,又看了看似乎正渐入佳境的程越,忧郁如乌云般笼罩在心头,在这么缠斗下去,等待自己这边十余骑的,将会是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他勒马后退了几步,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杂乱的气息,决定趁前军方阵未逼近到身前的机会,向程越发起最后的致命一击,不管这一击能否奏效,一击之后,自己都要带着骑士们撤退,尔朱家族硕果仅存的最后一点荣光,不能就这样在自己手中折损耗尽了。
“向我靠拢,锲形阵!”那骑士将手中长槊平端在马上,高声喊道:“秀容精骑,冠绝天下,布阵!”
看着敌骑迅速脱离与自己的战圈,渐渐组合成一个又尖又长的楔子阵,程越脸上变得凝重起来,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方才之所以能与十余骑精锐骑兵战得风生水起,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敌骑舍弃了骑兵攻击的最大优势:战阵,却选择了最不具有攻击性的缠斗模式。而对于战阵,尤其是骑兵的楔形阵的威力,程越在记忆中可谓是知之甚详的。
楔形阵原本是专用于薄弱点突破的骑兵战术,但也有很多将领运用它来达到以众击寡的目的,这种阵法最典型的特点,就是它会形成一波连续不断的正面冲击,就算受阵者摧毁了战阵前端的部分力量,整个阵型也不会瓦解,只会随着楔子的不断深入而输出更加强力的攻击。
“程越,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强悍,”那骑将冷冷地说道:“但你再强悍,也终究是一个人。我秀容骑的荣光决不许任何人亵渎,你受死吧!”说完,他将手往前一挥,大吼道:“突击!”
程越深吸了口气,略显呛人的空气在胸中一滚,顿时散发成四肢百骸的力量,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集聚起全身的气力,准备迎下这石破天惊的凶猛一击。
骑阵中的战马齐整整地后退了一步,巨大的危险在沉重的马蹄下酝酿,凌厉的冲击顷刻将至,正在这箭在弦上之际,程越突然听到身后步兵方阵中传来一声沉闷而雄浑的号角声,他诧异地转过身去,只见原本停驻在原地不动的步兵方阵,此刻竟又缓缓向前进逼了过来。与此同时,东西两边原本寂然无声的暗夜里猛然间亮起了一簇簇的火把,冲天的火光里,人喊马嘶声响彻夜空。
“不好,中计了!”那骑将见两翼喊杀声汹汹而至,正面步兵阵步步进逼,三路被围,几成困兽,心中不由得惊怒交加,当初高岳、韩轨大军撤退时,自己这支十余人的精锐骑兵因具备机动灵活的特点而被留在了颍川城下,当时他接到的使命是侦查和袭扰,既是侦查和袭扰,最好的选择无疑是“强而避之,佚而劳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全力避免和敌方大军进行硬碰硬的拉锯战。
不想这程越孤只是身上前使了个激将法,自己竟然就头脑发热,把以寡敌众的兵家律条统统都给抛到了脑后,那骑将懊恼得只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好在敌方虽有合围之势,但还未成合围之形,此时退军远遁,还可保己方安全无虞。
“程越,此番算你命大!你等着,我尔朱煌与你不死不休!”那骑将红着眼狠狠地瞪了程越一眼,策马转身,一挥长槊大喝道:“秀容骑,向后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