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县衙便遭到了刺客的刺杀,听说那刺客还是个女子,一身黑衣,黑纱蒙面,就那么凭空出现在县衙内堂之中,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出现的,也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逃走的。后来画师根据王思政的亲口描述,才略略画出了刺客的大概面容,听一些见过画影图形的人说,那女子长得竟极为美貌。因为一直没有抓到人,所以,方城很多人都在传言,说这是王刺史不知在哪惹下的风流债。”
王思政遇刺了?这倒是件新鲜事,程越一愣,随即笑道:“既然知道刺客是女子,那便与我没什么关系了,他搜他的,自然管不到我身上去。”
“哎呀,我的恩公啊,你怎么能如此大意呢?”王老五闻言大急,忙连声叫道:“她一介女流有什么能耐?这件事里肯定还有别的同谋啊。如今方城县闹翻了天,除了搜捕这个女刺客之外,自然也在抓捕她的同谋。恩公如果此时去方城,万一被那些立功心切不长眼睛的县卒污认为是同伙,那可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的事!”说着,王老五上前拉着程越的衣袖,苦口婆心地絮叨着:“这事小老儿有经验,恩公一定要听我的,等过了这几天,王思政回荆州后,风头过去了,再往方城去也不迟。眼下恩公便好生在敝县休息,小老儿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了,地头熟稔得很,恩公但有所需,只管吩咐,小老儿必竭力侍奉。”
“长者好意,小子心领了,”程越摆了摆手,笑着对他说道:“实不相瞒,小子此次西行,正要去荆州面见王思政,原本还以为要见他一面颇为困难,如今却知他近在咫尺,岂能因惧怕些许麻烦而与他失之交臂呢?长者不必忧心,小子自有让县卒信服之法,一入方城,必能畅通无阻,无阻无碍。”
“恩公果真要去见王思政?”王老五面带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程越,语带不安地轻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小子又何须骗你。”程越笑着回答道:“要不然,河南王为何会在颍川被围之际,命小子潜出城去,辛苦西行呢。”
程越所言自然是真的,原本他还想着该怎样设法与柳昕等人取得联系,一路北入长安求援于宇文泰,但方才听说王思政就在方城,程越的脑海中顿时想起当日离开颍川前在街市的水井旁李胤对他说过的话来,他记得李膺当时对他说:“万一中途遇险阻隔了去往长安之路,你可建言柳昕西往宇文泰之荆州,时任刺史王思政乃当世名将,深受宇文泰爱重,若能说动了他,亦足可解颍川之围。”
而今柳昕虽不在,路途已受阻,王思政近在身侧,自己又何必舍近而求远?至于柳昕一行,若是能西入长安则更好,纵然到不得宇文泰座前,自己也可为侯景拉得王思政这一路援军。
“既然如此,恩公有重任在肩,小老儿自不敢多言,只是当下日头正劲,还请恩公稍事歇息,待身上凉爽些再去不迟。”王老五眼巴巴地望着程越,不舍地挽留道,他觉得自己似乎从程越那年轻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早已战死的儿子的影子。
“不了,王思政既在方城县遇刺,我便要防着他临时起意突然返回荆州,若真是如此,那小子便又要多费一番功夫了。”程越笑着摇了摇头,拱手朝王老五行了一礼,诚恳地谢道:“有蒙长者厚爱,小子十分感激。改日若有机会再到叶县时,小子定会来叨扰长者。”说完,也不待老人回话,转身穿过城门,迎着如火的烈日,大步往官道上走去。
王老五蠕动着嘴唇呆立了半晌,迈步追了出来,只见远远地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水汽蒸腾下扭曲的光影中,他呆着脸看了片刻,长长地吐了口气,背着手转过身去,慢慢走进了那座狭小却空旷的城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