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别致的一句诗!”正当高起想手起刀落之际,忽听得前边城墙上有人放声大笑,他心中猛地一惊,手中环刀却毫不含糊地加速向程越头上斩落。刀未及程越之身,高起突觉眼前白光一闪,一柄形如短匕的物件从笑声起处飞了出来,重重地撞在自己臂弯上,高起顿觉右臂一阵发麻,手腕不由一松,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程越见兔起鹘落间刀已落地,料知当有高人相救,心中大喜,忙抬头往城墙上望去,只见淡淡的月色中,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在城墙上一闪,一根粗大的软鞭从头顶打着旋飞落下来,那软鞭绕着身子一转,顷刻间便将自己浑身上下绑了个结结实实,随即一股巨大的拉力从上端传来,自己的身子就像一截树桩般拨地而起,直朝城墙顶上飞了上去。
“投枪!快投枪!”高岳眼睁睁地看着程越的身子越升越高,瞬间便快要越过了城垛,他焦急地狂喝一声,顺手抢过一名骑士手中的长枪,用力朝城墙上掷去,众骑士如梦方醒,纷纷鼓噪着将手里的长枪往城墙上投掷了过去。八九杆长枪参差不齐地飞上城墙,撞击在暗褐色的土砖上,发出噗噗的闷响,众人升长脖子往上望去,犬牙交错的雉堞间已没了任何行迹,唯有皎皎如玉的一轮残月挂在城头上,无私地抛洒着淡淡的光华。
“进城!进城搜捕!哪怕是将襄城县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程越和他的党羽找出来!”高起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地怒吼道:“如遇阻拦,一律格杀勿论!”众人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暴跳如雷的高起,纷纷鼓噪着抽出环刀,打马沿着墙根往城门处狂奔而去,高起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刀,恨恨地朝城墙上望了一眼,一甩马鞭紧跟在众骑之后,不多时,原本寂然无声的襄城县城,顿时陷入了无尽的喧嚣当中。
程越艰难地坐起身子靠在女墙上,被砍去头颅的后怕和被人救起的侥幸让他的脑海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恍惚感觉,他晃了晃脑袋,透过城墙的瞭望口,可以清楚地看到街市上灯火依次亮起,一两个骑兵在数名县卒的带领下四处破门搜捕的情景。
程越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今晚自己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虽说高起还在城中四下搜捕,但相必他也会知道,从自己在城墙上消失的那一刻起,他便已失去了能斫下自己头颅的机会,他的不依不饶的折腾,只不过是在倾倒着他无由发泄的怒火罢了。
不过显然程越此刻也非常难受,他整个人如同被捆的粽子般被人丢在地上,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脸遮黑色面纱的娇小身躯站在自己身后,时不时朝自己身上狠狠地揣上几脚,完全没有解开他身上紧缠的软鞭的意图。他曾费力地转脸过去看了,依稀认得这人正是此前在清歌馆中与自己打斗过几招的黑衣剑士。
看来自己这次又要欠上墨家一个大大的人情了,程越摇摇头苦笑了一声,生生忍下后腰处狠狠的一脚,恭声朝面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那名白衣老者道:“小子程越,拜谢墨家长者救命之恩。”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墨家的人?!”那个黑衣剑士闻言猛地从程越身后跳出来,指着程越清喝道:“你到底是谁,还给我从实招来。”
程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仰头朝白衣老者笑道:“如果小子所料不差,长者应当是江陵楚墨一脉吧?小子与南墨素无往来,此次身荷重恩,若日后长者有命,程某必赴汤蹈火,誓死相报。”
“你也不用在这兜着圈子问我为什么会救你了,”那白衣老者爽朗地一笑,轻轻一拨程越,让他避过黑衣剑士被无视后那气势汹汹的一脚,说道:“墨家虽分南北,但总归源出一脉,程队主既与北墨渊源颇深,区区举手之劳,南墨自然也不会吝而不为。”
与北墨渊源颇深?程越听了这话,不觉想起当日在青苑中时,青夫子曾将程家的一杆金丝大槊送还给他,说是受长者之托才予以交付,当时自己就觉得程家与北墨之间的确有些关系,至于这关系是什么,却是他全然不知情的。如今听了这白衣老者的话,程越心中的疑惑不知不觉间又冒出了头来,只是他自己也知道,在北墨那里得不到的答案,在南墨这里更加不可能得到。
程越挣扎了几下坐起身来,将头朝那老者点了几点,恭敬地问道:“不知能否请教两位恩人的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