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来不及收住剑势,难逃死于自己剑下的命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惜哉!惜哉!
就在程越胡思乱想地翻滚之时,他仿佛听到一阵衣袂带风的猎猎之声,他忙定神四望,只听“夺”的一声闷响,一件黑黝黝的物件穿透房间背对着街市的那一扇窗户,电射而至,将房中那人手中的长剑打落在地。程越一愣之下,抬头往物件飞来处看去,只见一人推开窗户,飘然闪进了房中。
来人白衣飘飘,须发如雪,他见程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轻一笑,道:“不想南人中竟也有程队主这等少年英雄,老夫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你?你认识我?”程越心中骇然,瞠目结舌地喃喃道。
白衣老者笑了笑没理会他的话,径直走到那剑士身边,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轻声道:“你出来胡闹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吧。”
程越顺着老者看了过去,只见那剑士一身黑色劲装,面上黑纱遮脸,粗看之下,体态略显轻薄瘦小,此刻被老者护在身前,正瞪着眼指着程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程二,程二,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楼下突然传来刘无敌那粗大而焦急的叫囔声。
“我没事。”程越飞快地爬起身来,走到木栏边,朝下面叫道:“你护好刘参军便是了。”
“程护卫,方才听房中动静挺大的,怎么样?那偷袭参军的凶徒被擒下了吗?”赵况、吴贲两人已回到了柳昕身边,见程越现身,忙出声问道。
程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扭过头去,却惊奇地发现房中那白衣老者和黑衣剑客竟全然没了踪影,他忙闪身进了房中,小小的房间里四下无人,唯有一张竖着的箜篌在明灭的光亮下寂然无声。程越缓缓地走到那扇白衣老者曾飘然而至的窗户旁,只见窗户外光影幢幢,暗夜沉沉。清风徐来,吹动远近错落的檐角上挂着的铜铃,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让程越觉得方才自己仿佛身在梦境。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便要下楼,忽见房中一块圆圆的物件上折射出些许淡淡的晕光,他心中一动,俯身将那物件捡在手里细细一瞧,只见此物约有半个巴掌大小,周体圆融如镜。看其质地,非金非玉;观其色泽,两面黝黑。其中一面凹凸不平,线条粗疏,依稀是一方山川水流之相,另一边则用阳文篆刻着一个“墨”字。
“墨”字?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老者姓“墨”?姓“墨”?不对,不失姓墨,是墨家!这老者和那剑士八成可能是墨门中人!程越暗自想道,之前听周义说墨家源流,其中南方有侠者之墨,世称南墨,其门人多精于技击,行侠仗义,此等行止,那黑衣剑客之所为几可验证。只不过,那老者为何会认得自己?那黑衣剑客为何又会在自己一行人必经之路上深夜弹奏箜篌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听这曲词,分明是劝阻之言,难不成他是在暗中劝阻我等不成?程越苦苦思索道,我等此行似乎不用渡什么大江大河啊,再说,如果他真是有心劝阻,想必是友非敌,但后来他又放暗箭袭击柳昕,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程越正胡思乱想之时,忽听刘无敌在楼下扯着嗓子大叫道:“程二,程二,你那里到底怎么了?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程越翻手将墨字圆牌收入囊中,又将掉落在一旁的环刀插回腰间,大步走出房间,高声道:“我这便下来了。”说罢,三两步跳出清歌馆,来到柳昕等人马前。
“程护卫,那凶徒可曾伏法?”柳昕看了看程越一眼,淡淡地问道。
“禀参军,”程越拱手答道:“房中原有剑客一名,与卑下缠斗了几合后,从后窗逃走了。”
“逃走了?”赵况讶然道:“能从程护卫手下逃得性命,此人本领不小啊。”
“赵护卫说笑了,”程越吁了口气,笑道:“程某不过是仗着些蛮力罢了,马上厮杀尚可以力雄人,若以武技相斗,程某自然一无是处了。”
“既然刺客已遁,那便将县卒撤了吧,”柳昕控着马踱了几步,转身朝韩奎道:“襄城控遏东西,实乃河南屏障,县中治安还请韩县尉多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