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两个却是看着明芃一针针一线线刺出来的,针针线线都是心血,如今听说了那人没死,先还为着明芃高兴,只当她终于有了着落,好事多磨,只磨完了有个好结果,前头那些难处看着也不那么难了。
可谁知道明芃摇了头:“一个字儿也不许落出去,再不能叫娘知道。”她先是觉得冷,进了屋子丫头给添上炭盆,不一时又烧得全身发烫,干脆脱了袄裙,只穿着素白寝衣坐在床上,两个丫头正含泪欢喜,听见这一句,倒都一怔。
“娘不说,姐姐不说,只一个六妹妹肯跟我说句实话,她有难处,说的不尽,我哪里能不明白,梅家……梅家不要他了。”眼泪自眼角落下来,顺着面颊滑到领中:“要嫁是不能够了,娘跟姐姐不说,必是大事,可要叫我这么嫁给旁人,也再不能够。”
明芃心里头是感激明沅对她说了实话的,也就因为知道这话难出口,才不想给她惹了祸事,她若一闹,必然知道是明沅说的了。
碧舸抱了明芃,泣不成声:“好姑娘,我们求一求太太去。”
明芃摇一摇头:“不能求,求了也无用,不能叫沅丫头担了干系,总归是我同他没缘份。”她一管声音哑得不能听,这么说着,兰舟也捂了脸痛哭,她看着两个丫头替她把眼泪落了,倒笑起来,抬头沾了面颊:“他要是有心,早就打听着来找我了,若是他找来,刀山火活我也不怕,可他没来。”
两个丫头怔怔抬了头,明芃坐着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墙上挂的梅氏仙域志,一双美目映得山水绿意:“可他没来。”
纪氏这里久等不到梅氏,差了卷碧去西府送些点心,又叫她问一问明芃如何,卷碧小心翼翼的探问了,满面疑惑的回来告诉了纪氏:“我看大太太还不知,西府里头并没什么异状。”
纪氏皱了眉头,明沅告诉了明芃,明芃怎么不闹,哭总要哭上一场,依着她那个性子,能闹到在栖霞山上住上一年,又是刻书又是绣长卷的,不闹出些大动静来,倒似不是她了。
“真个半点风声都无?”纪氏问了一句,不等卷碧答她就挥了手:“你下去罢,那头有一点消息都过来报给我知道。”
卷碧退出门边,叫了凝红替她,自个儿往小香洲去了,进门先问明沅在作甚,采菽愁的叹出一口气:“我们姑娘正挑样子裁衣裳呢,这会儿怕是把背心的样子都裁好了。”
明沅自个儿不动手,底下却有人是擅针线的,衣裳样子剪出来,这会儿都在盘扣子了,紫底葡萄纹的掐牙背心,上头盘上黄玛瑙的扣子。
卷碧听着扑哧一笑:“你们姑娘倒好,半点也不愁。”她一进门从开门的翦秋到迎门的忍冬,再到柳芽儿九红几个,哪个不是满面愁容,偏只六姑娘一个,倒还有闲心裁起衣裳来了。
“不独作衣裳,燕窝都泡起来,还说明儿给太太炖粥用,银铫子都预备好了。”采菽手上正做裁鞋面儿,拿剪子剪了线头又叹一声:“原来只知道五姑娘心大,再没想着我们姑娘还能心大成这样,哪一个也没叫禁了足。”
她话音没落,柳芽儿就来叩她的门,见着卷碧叫了一声姐姐:“采菽姐姐,姑娘问过年的时候要用的金银锞子可预备下了,红封儿封了不曾。”
“都预备下了,连着手帕绒花,还有表姑娘那儿的礼都备好了。”表姑娘说的是纯馨,明沅自来多备一份给她的,年节里更不能停了。
卷碧听了这些,也不去瞧明沅了,干脆回了上房,等第二日送了燕窝粥来,纪氏还看看她,她立时道:“是六姑娘昨儿吩咐我去拿的。”
“叫厨房给她加个鸡爪黄连菜。”纪氏咽得一口燕窝粥,这才吩咐下去,到了午膳的时候,明沅见着桌上除了棒子骨还有一碟子黄连菜,晓得是纪氏特意赏下来的,抿了嘴儿挑了一筷子。
等饭桌撤下来,那碟子黄连菜吃得干干净净,明沅却还叫禁着足,等着吃年饭那天才放她出来。
沣哥儿知道姐姐叫禁足了,急巴巴的拉了官哥儿当说客,纪氏看看两个小的:“你姐姐犯了错,就要受罚,你们俩个也是一样。”
沣哥儿急了,又怕姐姐受了委屈,又怕她下不来台,去看她时,小厨房里竟自个儿在点豆腐,沣哥儿坐下还吃了一碗炒肉酱的豆腐花。
不必往各种去,又不用到前头去管家事,明沅倒闲了起来,想着纪舜英爱这一口,不如学起来,这才知道点豆腐不易,不仅学了点豆腐,还学了做什锦拌菜。
沣哥儿见姐姐这样悠闲,闷了声儿说不出话来了,等纪舜英拎着礼来拜年,他又急着告诉纪舜英:“表哥,我姐姐叫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