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玉琢的小女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吧,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呼痛。
显然刚刚撞到他的,就是这个小女孩。
谢伊眼睛依旧盯着数米外的砸场哥,蹲身下来,把小女孩扶起,问:
“怎么样?伤到了吗?”
小女孩揉揉屁股,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就是有点痛。
叔叔你被我撞疼了没有?”
谢伊摇了摇头,目光依然不离前方。
“叔叔,我叫遥遥,你叫什么名字呀?电话多少?我让妈妈陪你的耳机。”
小女孩遥遥看了一眼地上的耳机,一点不怕生地说道。
谢伊愣了一下,第一次收回目光,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叫“遥遥”的小女孩。
记忆猛地复苏。
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有一个叫“依依”的女生,也是这么一头撞过来,撞掉了他的手机,说出了八九不离十的话。
又在另外一个时间点,那个叫依依的女孩坦白了,其实是故意的,只是想要认识他。
恍惚了一下后,谢伊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道:
“我叫谢伊。
谢谢的谢,伊人的伊。”
“伊?”
“就是她的意思。”
“嘻嘻,那不就是谢谢她吗?”
“对啊,谢谢她。”
……谢谢她,照亮了我的生命。
谢伊长身而起,望向前方。
几米外,
砸场哥喝了一口水,嫌弃地塞回了“端茶倒水”小弟手里,并骂骂咧咧地一把推开了他。
恰似,
紧闭的城墙,打开了一道门。
“咔嚓!”
谢伊眼前一亮,一步迈出,将地上的耳机踩得粉碎,大踏步地向前。
手机中正在播放的音乐骤然外放。
仿佛一首歌唱到激昂处拔高了音调。
“Sorssalutisetvirtutismichinuncontraria
命运将我的健康与意志时时摧残
estaffectusetdefectussemperinangaria
虚耗殆尽痛苦不堪永远疲于奔命”
三米,两米,一米。
谢伊右手伸入袖中,握住了刀柄。
“Hocinhorasincmoracordepulsumtangite
就在此刻不要拖延快拨动震颤的琴弦”
砸场哥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下意识地转身;
拿自拍杆、行李箱、矿泉水的小弟们,齐齐瞩目过来;
对面的小弟忽然骚动,喊叫着“小心”,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
谢伊右手从左袖中抽出,一抖间毛巾散开,寒光乍现。
刀!
杀牛刀!
他的左手,
一把攥住砸场哥的肩膀,拉向自己怀里。
……
“Divanodivanomedivanomesi
圣洁的圣洁的弥圣洁的弥赛
Divanomesidodivanomesia
圣洁的弥赛亚圣洁的弥赛亚呀!”
……
他的右手,
自下而上,一刀扎了下去……
……
在那一刹那,有那一瞬间,
砸场哥与谢伊四目相对。
他没看见刀,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本能地觉得眼熟。
他见过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
是在哪呢?
一场婚礼,失魂的女人,落魄的男人,还有大笑着离开的自己。
是他!
砸场哥神色大变,恐惧涌上心头,爬上脸庞,扭曲了五官,颤栗了牙齿。
他想要大喊,想要大叫,却感觉没有力气,好像浑身上下的力气跟破口的气球一样,从某个地方漏了出去。
他茫然地低头,看到的是谢伊持刀的右手,手跟刀柄上全是通红的鲜血。
刀呢?
刀在肚子里。
“啊……”
砸场哥终于惨叫出声,拼命向后仰,却被谢伊一下下地拉回怀里。
一刀,两刀,三刀……
砸场哥整个人仿佛破布袋一样,挂在谢伊的身上,时不时地伴随着“噗嗤噗嗤”的白刃进出声,一颤,一抖,一颤,一抖……
几十号人从对面冲过来,围了上来,一个个面无人色,没一人敢伸哪怕一下手。
自拍杆抖个不停,画面不住地晃动,直播还在继续。
远处有尖叫声,
近处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谢伊剧烈的喘息声,以及他伸手一推,砸场哥千疮百孔地倒在了地上。
眨眼间,出血成泊。
看着倒在血泊中已经没了气息的砸场哥,
看着浑身染血的谢伊和杀牛刀,
依然没有人敢动。
没有任何人,有哪怕一丁点为砸场哥报仇的想法。
一群恶形恶状的彪形大汉,
此刻,怯如鸡。
他们还没有鸟兽散,只是一时震撼、惊惧,挪不动脚步。
谢伊无力地坐下来,接着连坐都无法维持,仰天倒在血泊中。
他从兜里掏出烟,带出手机落在地上,那首《Themass》还在不断地循环,回荡在所有人耳边,也通过直播,传到了殡仪馆,传到了震惊地看着直播的每一个人耳中。
只是用手碰过便沾满了血的烟,被谢伊叼在嘴上,点燃的时候发出“滋滋滋”的响动。
深吸一口,
火光明灭,
谢伊剧烈地咳嗽着,终至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