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王军先使崔权臣督邵城,建水师以白翎山,以贺津岛为藩篱,就是考虑到海东行营军及淮东军其他兵马,从海上对高丽国都汉阳西翼的威胁——
叶济白石率部援高丽,将两万马步军主要屯驻在邵城附近,兼督高丽左翼兵马,也是异常重视海疆防御。
邵城外围岛礁纵横、大片都是浅水淤滩,唯有贺津岛飞鸟山、白翎山对峙的贺津海峡中段,是周边海域少见的深水区域。崔权臣、叶济白石视这片海域为高丽水师在邵城的外港,前后以白翎山、飞鸟山为核心,在沿岸挖壕堑、修堡垒跟长墙,将之经营固若金汤。
在贺津海战之前,崔权臣、叶济白石对白翎山-贺津海峡-贺津岛的防御策略无疑是正确的。
海东行营军此前曾三次组织战船强袭贺津海峡,都给无情的击退,在这一片岛礁纵横、水情复杂的海域折损的战船跟将卒不在少数。
高丽王廷内部也视白岭山为高丽人的“锁海防线”,叶济白石甚至计划将防线往延伸到金浦,彻底将汉江口屏护在内,谁曾想到所谓“固若金汤”的防线,竟然叫淮东新式战舰如此轻松的撕得粉碎?
白翎山被炮袭时,叶济白石、崔权臣等人皆是彷徨无计、狼狈逃窜;四月二日、四月三日,淮东共动用八艘战舰对白翎山、飞鸟山防垒进行持续不断的炮击,叶济白石也没能坚决的往白翎山增派援兵,一直到淮东军试图登陆时,才惊疑不定的从邵城调派两千兵马拦截。
一直到淮东军占领白翎山、在白翎山东北侧构筑重炮阵地之后,叶济白石才知道这是他所犯下的最大错误。
位于白翎山海沟内侧的高丽水师驻寨,恰在白翎山东北角重炮阵地的射程之内,由于海口子给沉船封住,而外侧更有淮东炮舰封锁,高丽水师在白翎山海沟内侧的大小二百五十余艘战船,则成为淮东重炮的活靶子。
叶济白石三度组织兵马反攻白翎山皆遭挫败,弃尸两千余具于白翎山东麓山脚下,不得不承认,淮东军即使没有伏火弩等利器,防阵之严密也是天下罕有人能及。
夺不回白翎山,就不能中断淮东军在白翎山重炮阵地对水师驻寨的攻击——在两天持续不停的炮击之后,白翎海沟内侧已经找不到一艘还完好无损的高丽战船了。
从四月六日,淮东军组织人手,开始清理海口子上的沉船。
对淮东的重炮还是无计可措,想不出有力的反击措施,看着淮东战舰即将驶入白翎海沟内侧,崔权臣只能忍痛将剩余的战船全部凿沉,带着弃船上岸的高丽水师将卒,随叶济白石放弃邵城县城,往东撤入桂阳山、摩尼山中去。
邵城县城离白翎海沟太近,位于火力更为密集的淮东战舰舷炮的攻击范围之内,唯一有东侧桂阳山、摩尼山一带地形崎岖的丘陵以及茂密的森林,才有可能阻挡住淮东军继续深入。
叶济白石眼窝深陷,须发凌乱的他,眼瞳子上布满血丝。
叶济白石站在摩尼山的山峰之上,眺望十数里外的邵城县城,同样憔悴不堪、满脸疲惫的崔权臣站在叶济白石的身侧,见登陆的淮东军在县城东侧挖掘壕堑,说道:“看上去淮东军短时间里并没有往东、突进、进逼汉阳的意图……”
邵城是高丽国都汉阳的西门户,东距汉阳城仅一百二十里,驻守重兵高达三万的邵城,竟然轻易的失守,在邵城的水军占了高丽全部水师力量的一半还多,竟然如此轻易的全军覆没——对高丽王廷以及汉阳城的达官贵人,其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国相左靖紧急从汉阳调往一万援军赶来,加强桂阳山、摩尼山的防御,又凿船于汉江,防止淮东战舰从汉江直接奔袭汉阳——
崔权臣知道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挣扎,就算他们能勉强守住桂阳山、摩尼山一线,淮东军精锐主力,进逼到离国都不到一百里的近处——数百里外牙山防线上的十数万兵马,得知此消息,还有什么士气跟甄氏的海阳叛军死战?
一旦牙山防线给海阳叛军打溃、打穿,老贼甄封率十万海阳军从南面进逼汉阳,与淮东军形成夹击之势,他们还有多少挣扎的余地?
崔权臣疲惫不堪的看着身后的高丽兵卒,也无暇去想次子崔赫在贺津岛是生是死,许多人都将淮东军的伏火弩视为天神赐予的神兵利器,打心底丧失与之对抗的勇气——此时淮东军停在邵城不再东进,无疑能让他们在关键头上能先缓一口气。
即便将来,即便将来——崔权臣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淮东军停在邵城不再东进,能让崔权臣等高丽将帅缓一口气,却叫叶济白石心头的阴云更加的密集。
淮东军在拿下邵城后,无意立时进击汉阳,那就意味着,淮东军接下来很可能会集中全力攻打锁海防线——淮东军奔袭邵城,说白了就是要将在邵城的高丽水师击溃,以削除侧后翼的威胁;虽然看来这个威胁是如此微不足道,在用兵次序上却不能颠倒。
这几天来,叶济白石几次派死士洇渡潜入贺津岛,只看到占领贺津岛的淮东军正加紧驱使战俘在飞鸟山北麓修筑临时的驻泊码头,可能是作为一个临时的,可以叫海东行营军水师力量进驻的驻港,以此增加对锁海防线的攻击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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