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佳、小蛮从一辆马车里钻出来,“崇州童子案的家人都聚在东衙呢,一定要等大人回来,我们也只能硬捱着陪着熬夜,你是不是洗漱一下便过来见一见众人?”
“洗什么漱?”林缚抹了一把脸,吩咐小蛮,“你与少夫人去后宅洗漱一下,便在山下补一觉,这天早不早晚不晚,不要上山去夫人们闹醒了。”
宋佳也没有睡意,但也不能说她一夜枕着林缚的大腿睡得舒服,穿着文士衣衫,却怪异的与众人敛身施礼,先与小蛮去后宅洗漱。知道宋佳身份的人不多,李书义、李书堂、陈雷等人见这女人穿了男衫、面貌极俊,身姿又了奇丰盈动人,都暗想:大人何时又娶了房如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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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州童子案,海盗破城而入,劫县学,穿城而过,杀伤县人盈百,劫童子三十人。此案,府县诸多官吏皆受牵累,原崇州县尉判流边,震动一时。
被劫走的三十童子被杀一人,而因长山岛生存环境极艰难,体弱者病死一人,包括陈恩泽、胡乔中、胡乔冠三子等余者二十八人这次也都回到崇州。
虽说崇州童子案还没有官方给出的定论,不过当年的主凶萧涛远已死,萧百鸣、陈千虎等人也叛投浙东,林缚前日去鹤城之前,便使诸人都回家与家人团聚,使崇州童子案的真相大白于世。
小蛮带着宋佳去后宅洗漱,林缚径直随林梦得等人去东衙见诸童子及家人,刚走进院子,在议事堂里等候了一天一夜的众人都涌了出来,当下前头就有几人扑通跪下,“哗啦啦”便在走廊过道里跪了一片。
“大人啊,老小儿对你不住……”当前一名老者头在砖地上叩得咚咚响,只三两下就叩得额头血流,林缚慌忙搀住他,说道:“这是何哉?老爹快快请起,林缚当不起。”
“老小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知大人对罗家的恩义,却在诽议大人的政事,暗中让人传大人的坏话,实是让猪油蒙了瞎心,大人拿这藤拐狠狠的抽小老儿两下,使小老儿羞愧欲死的心好受些。”
“这位是香樟里里正罗复。”李书堂在旁边介绍道。
二十八名生还童子有两人姓罗,但非出自一族,这罗复是运盐河南岸香樟里罗家的族长,也是香樟里里正,在运盐河南岸的大户。林缚清查寺院寄田以及隐占公田,罗家两次都栽到里面,损失田亩逾千,罚征粮赋以千石计,在背后说几句坏话实在不难理解。
“罗老爹何过之有?”林缚笑道,挽着罗复的臂膀将他挽起来,说道,“要说有过,林缚将此事瞒下两年也有过啊。只是萧贼势大,眼线又遍布崇州,甚至使心腹亲信率精锐盯着崇州,便是怕事情败露。林缚没有万全把握,实不敢轻易妄动。虽有诸多情缘,但害大家骨肉分离两年不能聚,实是林缚不能推卸的过错,林缚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
能供子弟进县学读书以博功名者,没有哪家哪户真是穷困人家,聚在这里的众人,几乎都是在崇州乡野有头有脸的人物。林缚在崇州推动的诸多事,又最损大户利益,所以惹人憎恨是理所当然的。江东左军取得北线战役的辉煌战果,虽使境内非议之声一扫而空,但也未必能使这些大户真正的心服。
林缚揭开这些旧怨不提,当下给诸人作揖致歉,诸人俱是惶恐,又要叩头谢恩,给林缚、林梦得、胡致庸等人分头拦住。
胡致庸与罗复笑道:“罗复,以往你骂我给猪油蒙了瞎心,我可没有还嘴,今日你也知道大人的良苦用心——江东左军若不强,事若稍泄,于诸人都是灭族之祸。崇州战事之惨烈,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四月初,才四五千寇登岸就屠城,而此战,大人率江东左军在鹤城,在东海之上歼、俘寇兵一万两千余人——你们想一想,要不是大人在崇州镇守,这一万两千寇兵加之崇州,又加上萧贼叛乱,我们有几人能幸运能全族全身吗?”
“是,是,小老儿给猪油蒙了心,今日赔不是,改日再登门给你赔礼。”罗复忙不迭的说道。
林缚责怪的看了胡致庸一眼,说道:“还说这些做什么?快,快,这天寒的让大家在冷屋子里等我,多添些火盆,我腹中也空了,想来大家也一起,快让下面准备早餐。这大清早的就下面条吃好,方便也快,多加些肉丁子……”换作往时,众人会觉得林缚寒酸小家子气,这时候都觉得他权高位重也如此节俭,竟把酱肉面郑重其事的当成早宴的美餐,是如此的难得。
后院与前衙就隔着院墙,宋佳在后宅能听到前面的动静,暗道除非江东左军受到无法弥补的重挫,不然谁也再撼动不了林缚在崇州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