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亲信相比,顾长顺使唤他起来也十分的顺口;林景中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换作以前,林缚一定会受宠若惊、欣喜若狂,立马会得意忘形、屁儿颠颠的跟着顾长顺赶去大宅跑到林庭训面前去谢恩。
在石梁县,不知道知县梁左任的山民村夫很多,不知道林家家主林庭训的人却很少。过去二十年里,林庭训是这片土地说一不二的主人,每回新的石梁县知县赴任,赴任第一件事不是询问民生,而是递帖子到林宅来拜谒。林缚一回来,林庭训就要见他,还让他搬进村头的宅子去住,在石梁县、在上林村、在林家,这该是多大的荣幸。
林景中也不计较顾长顺差遣他打下手的事情,跟赵虎在一旁替林缚高兴:“你看看,一回来,立马就有好事上门来——南溪塬子里的那栋宅子,真是精致漂亮。二公子纳了小妾,打算安置在那里,结果那女人给二少夫人赶出了上林村,那宅子就一直空着,没想到本家能让你住进去——本家日后肯定会对你更器重的。”
林缚知道南溪塬子那栋宅子,虽不大,但是园子十分的精致,他以前经过那里,也曾幻想过何时能住进这样的宅子此生也无憾了。然而当林庭训拱手将这宅子送到眼前,林缚心里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顾长顺,二十七八岁,身材削瘦,却一脸的精明,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谁也不去想在自己去江宁参加乡试之前,顾长顺对他的态度不比他对林景中更客气。
“不用那么麻烦,我借住赵虎家挺好,赵虎也不嫌再添三副碗筷,你等我们一会儿,这些稍收拾下,我跟你去拜见老爷。”林缚淡淡的说道。
顾长顺、林景中、赵虎三人闻言色变;周普笑了笑,拉着陈恩泽拿包裹进去收拾,这种事情,他完全插不上手。
顾长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完全没有想到林缚会拒绝老爷的好意,愣在那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林景中、赵虎也不知道林缚吃错了什么药。
当着顾长顺的面,林景中拼命给林缚挤眼睛,赵虎直接将林缚拉到一边,压着声音:“你没有吃错什么药吧,我这狗窝,哪里比得上南溪塬子的宅子?你是不是担心我跟景中看了眼馋难受,你放心,我们只会替你高兴!”
“这次回来我自有打算,”林缚安慰赵虎、林景中,不打算让林庭训的亲信顾长顺听到什么,压低声音说话,“我先带着周大哥见家主,晚些回来跟你们细说……”
赵虎、林景中不知道林缚心里打什么主意,他们一向都不认为林缚自己能有什么主见,见林缚态度坚决,心里焦急得很,拉着他的手,要先进屋跟他将事情说清楚,免得他去见家主时说错话,好事变成坏事。
要改变别人对自己的印象不是一朝一夕能成,赵虎、林景中也是好心,林缚也只能无奈的笑笑,跟顾长顺说道:“麻烦你在院子里等片刻……”先跟赵虎、林景中进了房。
进了房,见赵虎、林景中急切的想劝自己不要做傻事,林缚笑着说道:“林庭训哪里会无缘无故对我好?无非是看我考中举人,还有些用处,所以给些好处,希望我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做本家手里的一粒棋子……”
“你知道多少人巴不得给本家当棋子?”林景中焦急的劝说道,“虎子哥给乡营赶出来,你不要看虎子哥脸上满不在乎,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整个乡营不都是本家手里的一粒棋子?虽说中了举能到县里谋个一官半职,但是没有本家的关系帮你走动,就算你的名额报备上去,要等到猴年马月才有实缺轮到你头上?这两年,我在货栈里做事,算是看明白了,也认了命!你说你,平时软遢遢的,这趟回来骨子里怎么就清高起来了?”他转**想到一件事情,眼睛一亮,激动的抓住林缚的肩膀,问道,“难道你想进燕京参加会试?”
考中举人虽然有了当官的资格,但是要报备宣抚使司衙门,候缺待补,等上几年幸运的补了实缺,通常也只是地方上的小官小吏。举人出身的官吏晋升通道很窄,能在老去之前混个七品知县,已经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也有很多举人混了半辈子也混不上一官半职,但是有了功名,在地方也是士绅一族,不仅有同窗、同年在官场叱咤风云的人脉,本朝举人本身在政治、文化以及经济上就有许多的特权,凭借人脉与这些特权,也能混个半世富足。但是,无论当不当官,举人都要在地方上厮混,是无法跟地方豪族对抗的,甚至绝大多数会主动托庇地方豪族门下,相互勾结。
林缚本来就是林家人,即使以前受尽本家的冷眼,不是一切都要往前看吗?林景中这两年务实多了,他知道林缚就算考中举人,想要在石梁县立足,还是要看本家的脸色,除非林缚决心去燕京参加会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