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放葬在青冥山最高峰,墓碑正面遥望帝都方向,而他尚有一座鲜为人知的衣冠冢,就在皇家墓园里,紧挨着帝陵旁侧。
“史书总喜欢评说那些功勋卓著的文臣武将,有污点的极力扩大,沒污点的便编出许多荒唐韵事抑或抹黑传言,朕不希望君放受人污蔑,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易怀宇在司马荼兰的搀扶下走近墓碑,伸手拂去上面一片枯叶,面容平和得如同无波静水,“你看,荼儿,他安心睡在这里不是很好吗?这样就不会有人來打扰他。”
司马荼兰凝视着墓碑上的温柔名字,淡淡叹息:“你一生都在追求功绩,怎么会想到为他做这么多,远离尘世?”
“那年君放首立大功,朕问他可有什么愿望,他说,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辅佐朕一统中州,而后找一处宁静山水袖手归隐。”忆起昔时风光峥嵘,易怀宇眸中露出点点笑意,“君放是个心高气傲的隐士,如果不是遇见朕,他这一生可能都沉浸在专研中度过,而他留下的也不会是治国韬略,而是一个个奇思妙想、传世神作。有时候想想,天意确是弄人不浅,朕当年无心之举换來不世出的少年奇才,又或者这段缘分早有天定,所以才在二十多年后让璟儿遇上傅楚,续写君臣佳话。”
司马荼兰从不相信世上有鬼怪之说,可她此时竟然荒唐地期望沈君放灵魂未死,这样他就能听见易怀宇说的那些话,能够明白,原來他所追随的君王从未怨恨过他,一直一直,都把他当成最值得骄傲信赖的臣子。
一人情迷意乱,一人进退两难,一人爱恨交杂。
三个人彼此忠诚不曾背叛,却因为无可奈何的感情陷入矛盾隔阂,是天命还是自己选择的悲凉?事到如今,那些过往云烟都已说不清了。
轻抚墓碑,司马荼兰侧目看向易怀宇:“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最怨你的是哪一点?”
“许是怪朕蛮不讲理,也可能是怪朕公私不分,总把前朝的纠纷强加在你身上吧。”
“你娶我时就目的不纯,我有说过什么吗?背负司马家和姚家的负担,我早有这觉悟。再说那时你一心宠爱苏诗韵,我可从沒幻想过你能对我如何好,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瞎猜测。”司马荼兰哼了一声,搀扶易怀宇的手臂安稳有力。
曾经她在他怀中依偎,为他的风华倾倒,也为他刹那间的温柔。
如今,在那些恩怨爱恨都随风消散过后,她终于能放下一切挽着他,做他最有力的支撑,而他不会再喜怒无常,因着与她无关的人事忽冷忽热。
两个人在一起,做彼此活下去的依靠。
“我最气不过的是你竟然猜忌我和君放的关系,你曾经说过吧,说你杀了我最爱的人?”司马荼兰回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不远处站着的偶遂良。
“又是遂良多嘴么?”易怀宇苦笑,“你为了君放与朕决裂,朕自然会认为你对他有情,毕竟比起朕來,君放能给你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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