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皇后在照顾陛下。”
“朕不需要人照顾,朕很好……”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急促且剧烈的咳声,干净衣袖染上大片黑红『色』血迹。这情景偶遂良不是第一次见,一次比一次揪心,能做的却只有沉默,仔细听老友吃力地说每一句话。
“萧百善精通兵法阅历又丰富,有他去南陲帮忙应该不会出事。遂良,你在萧百善走之前去找他聊聊,可能的话,找个机会借口让白绮歌回来吧——她再犯错,朕就不得不加以惩处了。”
主将安排不当导致粮草辎重被劫,这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往大了闹丢官掉脑袋也是合情合理的,偶遂良看出遥皇要保白绮歌的意思心里大石登时轻了不少,忙不迭点头:“我会尽快联系萧将军。”
“璟儿那边朕说不通,先让他们两个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冷静,也好让朕考虑怎么才能寻得两全之法,倒是那群吱吱『乱』叫的老鼠要早日处理。”一抹精光闪过,遥皇语气陡然变冷,“胭胡国名为朝见实则从中挑拨,期望我大遥与突起新国开战好从中渔利,这点小伎俩以为能瞒得过朕耳目?呵,等到他们发现广戍军不过是个诱饵,遥军主力早从外围潜入漠南地域时,恐怕会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吧?尽用些下三滥的招数辱了璟儿身份名誉,等大军彻底掌控漠南五国,朕第一个便要灭了胭胡!”
偶遂良哑然失笑:“不愧是父子,陛下和太子的脾气都是一般无异的。只不过陛下是为太子所蒙耻辱,他却是为了白丫头,能早点让白丫头回来与他相聚,那孩子哪里还会误解呢?”
“想误解就误解去好了,等朕百年之后留给他一个安定平稳的遥国,那时他就会明白朕的用心良苦。”
无声无息轻叹,偶遂良默默摇头。
假如英明一世的遥皇对人多几分信任,又或者有什么话能挑明坦言,也许和许多人的关系不至于今天这样僵化,只靠他这个和事老从中斡旋终不是解决之道啊……事到如今也只能如遥皇所说一步步走下去,待到尘埃落定、天下太平,许是这父子二人就能够坦诚相见了。
当然,那也得白绮歌此番讨逆平安无事才行。
南陲边境,数日阴雨连绵,久等不见宫里有消息传来,白绮歌只能借助宁惜醉弄来的少量粮草艰难度日。与帝都断联系已有十余天,面对诡计多端的新国游散势力白绮歌头痛不已——如今不再是广戍军讨逆平『乱』,而是对方主动『骚』扰滋事了。
“启禀将军,粮草库遭了贼人,四千石粮食剩下不到一半了!”
“将军!将军!咱们放出的信鸽都都被人『射』下来,消息没办法传回帝都啊!”
“白将军,我军斥候营一夜间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封书信……”
糟糕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传来,手下彭、艾两位副将拿不出好建议,邓参军更是两眼一抹黑干等白绮歌提出解决之法,偌大的广戍军营竟无人能为她排忧解难,唯一一个能稍稍给她出些主意的却是个外人,一个专注于经商根本不懂用兵打仗的游商。
“只剩这些粮草,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宁惜醉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手指紧紧绕着浅『色』发丝,和白绮歌一样愁眉不展,“信上说什么,表明对方身份了吗?”
“偏僻荒凉之地,有能力悄无声息劫走斥候营的还会是谁?斥候营是广戍军中仅次于寒枪营的精锐士兵,彭将军和艾将军都快急哭了,说是这批人回不来皇上肯定会治他们死罪。”一声幽幽叹息,白绮歌疲惫地『揉』着额头,“那封信上说不会伤害斥候营分毫,但要求我独自去见他们的主将,不许任何人随行,只要我人一到他们就会放了斥候营所有士兵。”
宁惜醉停住指上动作,惊讶地盯着白绮歌:“白姑娘不会是想去赴约吧?”
“除此之外,宁公子有更好的主意么?”
“那也得确定劫走斥候营的是谁才行,总不能因着一封信就孤身犯险,很容易中了第三方『奸』计。”
宁惜醉的话让白绮歌不解,皱皱眉,一脸疑『惑』:“宁公子认为留下信引我赴约的人不是安陵国?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宁惜醉摇摇头,“如果真是他们要你过去,之前做那些事有什么意义?而且既然他们能深入粮草库盗取粮草,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劫走白姑娘你或者其他人作为要挟,非得大费周章劫走一个营的士兵呢?这两点我实在想不通,总感觉劫走斥候营留下书信的人与安陵国并非同一伙。”
望着窗外阴霾,白绮歌长出口气,胸口仍是憋闷,脸上挂起落寞笑意。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宁公子,我已经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