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该心满意足安心于他臂弯。可是总有丝丝缕缕的芥蒂埋在心底难以挥除抹去。
她在意与易宸璟之间时而发生的争执。在意两个人性格上无可避免的冲突矛盾。更在意易宸暄那句不知真假的话。
你只是红绡的替身。
红绡。年少时便艳惊昭国的月蓉公主。和他有着缠绵过往、至今仍占据易宸璟心中大半地位的传奇女子。那样令许多人念念不忘的无暇美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不了解、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譬如易宸璟与红绡的过往。他挚爱红绡多年的原因。假设易宸暄所说有一点点真实。那么。易宸璟真的是在她身上寻觅红绡的影子吗。
如果他双眼所见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模样。她宁愿割舍这段感情。
或许会痛。总好过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中。
思考一会儿便觉得头昏脑胀。伤口疼痛阻止不了困顿之意。力战后的疲惫让白绮歌不得不放下混乱心绪。偷得一刻安然。在易宸璟紧拥下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清晨。
“这么说來。梁将军又在大将军和皇子妃不方便时闯了进去。”中军大帐里。萧百善爽朗笑着。一旁梁宫满脸通红不好意思挠头。羞愧目光偷偷向中央坐着的易宸璟瞟去。
是。沒错。又是这位风风火火、莽莽撞撞的副将在他和白绮歌相拥而眠尚未睡醒时闯进了营帐。
易宸璟甚至怀疑梁宫是不是故意的。不然怎么总能这么精准地饱览二人难得亲昵之状。北征以來总共也沒几次能碰白绮歌的机会。结果倒好。有八成以上都被梁宫撞见。简直是活见鬼。
“一大早上就开始沒大沒小胡说八道。不是要从长计议么。一个个的都沒个正经。”白绮歌瞥了一眼。一脚踢在易宸璟腿上。
“是是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易宸璟轻咳一声。揶揄笑意仍盘在脸上。“听见了吗。梁将军、萧将军。白大将军说了要谈正事。再说闲话的通通拉出去军法处置。”
梁宫和萧百善极其配合。双手抱拳一脸假正经:“末将惶恐。请白大将军恕罪。”
军营里很少有这样轻松气氛。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几个人联合起來一起开白绮歌的玩笑。许是想冲淡首战失利的沉重心情吧。看易宸璟面色不错。白绮歌也就由着他们怎么说去。只是偶尔背上传來隐隐疼痛会让她悄悄皱眉。低下头不肯教任何人发现她的不适。
兀思鹰在两军交战中违背霍洛河汗王命令。网开一面放易宸璟与白绮歌一条生路。这件事令霍洛河汗王大为恼火。一气之下除去兀思鹰的主将之职改派自己亲信带兵。消息传來已是三日之后。正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再次展开战线的几位将军立时看见一线生机。当机立断重整兵马。准备第二日重开战火。一举拿下达邦高地、覆灭霍洛河汗国。进而完成遥皇心愿一统中州。
战前仍是喧闹伴着宁静。将士们饱食高喝以壮军心。易宸璟则带着白绮歌在大营边散步。手。还是不愿放开。
“昨晚兀思鹰心腹属下來找过我。说明了之前按兵不动放我们回來的原因。。原來他是白老将军的学生。多年前曾在白家私塾听白老将军讲解阵法。私下里与你大哥关系也不错。一直把白老将军当做尊师般敬仰。发觉你也卷进这场战事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叫停霍洛河士兵的攻击。生怕伤到你对不起白家。”
“这么说來。那兀思鹰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白绮歌摇头笑笑。“不过多少也关系到二哥的原因吧。现在昭国三军兵权握于二哥手中。可以说除了大遥之外当属白家兵权最重。与白家为敌。无异于与整个昭国为敌。”
“实情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易宸璟不置可否。抬头看看远处活跃的士兵们。表情里揉杂几许轻松。“少个强敌不是坏事。至于欠兀思鹰这份情。等攻破霍洛河汗国再还好了。”四下无人。温热手指又不老实地攀上白绮歌脸颊。易宸璟轻轻抬起瘦削下颌让她的目光正对向自己:“绮歌。你真的想和我一起上战场。”
“大概是血脉作祟吧。白家人似乎永远离不开战场和烽烟杀戮。”
似是回答又不完全算是回答。模棱两可的应付被易宸璟当做肯定表态。指尖在白皙脸颊上不轻不重一弹。露出的笑容带着一丝感慨:“红绡总说你投错了胎。看來不是投错。而是你骨子里那份悍勇來得太迟。。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沒有。只是记不起任何有关红绡公主的事。你再怎么说我也听不明白。”面上从容。心底却缕缕酸涩流过。
他总在不经意间提及红绡。似乎。那是深植在他心里、生命里。永远不可取代的存在。
默无声息。苍白手掌悄悄退出温热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