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快速闪入铜盾后方。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强弓弩箭。全部瞄准被围在中央的大遥士兵。
那些箭有多少支。几万。十几万。或者更多。
易宸璟全然沒有心思去细细思索。只要兀思鹰一声令下。他和身后千余士兵都会成为活靶万箭穿心。手掌紧紧握着。掌心里是一枚珊瑚耳坠。亮丽的红色夺目却不妖娆。一如它的主人。
面对必死绝境。心里反而前所未有地宁静。
对她的许诺又要破灭了。这辈子他喜欢过她。恨过她。爱着她。终于。回天乏力。只能默默念着她的名字等待死亡降临。
等了片刻。预料之中的杀令并沒有落入耳中。倒是霍洛河那边惊呼渐起。被困的大遥士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死到临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无论是什么都总好过被箭穿成筛子吧。顺着惊呼传來的方向望去。阴暗夜幕下大片火光照亮夜色。惊呼之后是咆哮的马蹄声。还有孤注一掷的嘶吼磅礴。
“遥军。是遥国猪猡。”霍洛河队伍中响起狠狠咒骂。隐约还嗅得出一丝慌乱味道。
援军么。陈安还是梁宫。又或是其他的哪个参军部将。即将熄灭的心火再度被点燃。易宸璟剑眉斜挑。挺拔身躯涌出无限力量。迎着马蹄与火光长剑高举:“众将士听令。随我杀出重围。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不死不休。”
整齐高呼回应着远处雷鸣般滚滚马蹄声。似是听到这回应。送來期望的天降奇兵加快了马速。在霍洛河匆忙变换阵型的间隙飞速接近。
黑夜里大片火光过于刺眼。兀思鹰皱着眉头问一旁副将:“來的真是遥国援军。”
“看衣着是遥国士兵无疑。只是人马也忒少了些。听声音至多不超过五千。奇了怪了。他们还沒吃够苦头吗。这么少的人就敢直冲我军中心。主将被俘急昏了头吧。”
“不。不对。”兀思鹰沒有副将那么好心情开玩笑。他知道萧百善也是遥国北征副将之一。那男人绝不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还有那过于刺眼的火光。若是为夜间照亮路线用的应该沒有这么强烈才对……不祥预感在心底弥漫开來。开战以來种种不协调感觉愈发明显。忽地倒吸口凉气。兀思鹰脸色发青倒退半步:“燕翼骑兵营呢。骑兵营有沒有遭到突袭。。”
同在身边的两个副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个准信儿。就在这时。两道狼烟自霍洛河大军两侧袅袅升起。那预示着。有战事发生。
“他们果然偷袭了我军骑兵两翼。”兀思鹰语气沉重急促。“來人。传令下去。主阵变换阵型以御敌为主。不可鲁莽交锋。”
霍洛河人数远远少于遥国征军。如果不是铁燕阵发挥了超乎意料的作用。现在胜负形势很有可能大不相同。是而兀思鹰十分重视铁燕阵的完整性。这会儿发觉两翼受到突袭。自然而然担心铁燕阵整体是否完好。能不能继续发挥作用以少胜多。
而他的担心。并不多余。
历经苦战败归的陈安与梁宫重整人马后又一次出现在霍洛河燕翼骑兵营面前。仍旧是拖延限制战术。以多出霍洛河骑兵营四倍的兵力将燕翅部分死死牵制住。与此同时。白绮歌带领的三千精骑马不停蹄。带着送给霍洛河大军的礼物直奔主阵而去。
接近一人高的黄铜大盾组合重叠。拼凑出一扇刀枪不入的坚固防线。望着那道困住易宸璟的铜盾壁垒。白绮歌高举手掌重重挥下。身后骑兵纷纷掏出事先备好的油罐朝盾墙丢去。撞在铜盾上的油罐噼啪碎裂。流出的粘稠油脂将盾涂得油光铮亮。再一扬手。一百骑射手拉弓满弦。木质羽箭燃着火呼啸射向那堵极难攻破的黄铜盾墙。
火光袭來的刹那。立于阵中心的兀思鹰脸色惨白如纸。
铜盾不怕烧。便是再多十倍箭雨也攻不破防线。但盾是金属。是金属就会传热。油罐与火箭相遇燃起的熊熊大火发出巨大热量。这热量被铜盾吸收大半。很快便烫得后面执盾士兵手掌皮开肉绽、哀嚎不止。几乎都是下意识地松开手。固若金汤的盾墙不攻自破。
沒有了厚厚铜盾遮挡。霍洛河士兵们视野瞬间开阔。那抹仿若神临的桀骜身影就这样突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银铠赤马。黑发红颜。白杆亮银枪枪尖高举。直向天际。
越过混乱人群。易宸璟也看见了松垮铠甲下熟悉容颜。穿透烽烟滚滚。穿透刀兵铿鸣。四目交汇的瞬息。周围所有声音景象都归于湮灭。只剩彼此眸中浓得化不开的眼神。以及哽咽在喉中。根本不需要说出口的话。
君生我便生。君死。白骨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