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抑或是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总之。风霜侵染的年轻面庞上笑意苍凉。看着便觉心疼。白绮歌抬头认认真真听他说话。一个字也不肯遗落。
“爹爹娘亲都老了。膝下除了我和小羽外就只剩一个女儿。我害怕。害怕有一天连唯一的妹妹也会离开人世。所以才固执地反对爹爹把你也送入军中。可惜。到最后我还是沒能保护好你……对不起。绮歌。是二哥沒用。是二哥沒有尽到责任。是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愿意付出所有。”
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伤心之处。泪落如雨。
白灏城沒有责骂她是盗人身躯的贼。而是不停向她道歉。为自己沒能保护好唯一的妹妹悔恨不已。白绮歌豁然开朗。无论这身体里栖息的是谁的灵魂。白家三小姐这点不可更改。她是爹爹娘亲的女儿。是二哥的妹妹。血可相溶。情不可替。
血脉相连。至亲至爱。快剑可削铁如泥却斩不断这牵系。唯有亲情。永世不变。
轻轻靠在白灏城肩头。白绮歌如同一个小女孩儿在像哥哥撒娇。交错身后的手臂搂住白灏城脖子。声音带着几许期待:“我可以继续叫你二哥吧。”
“你是我妹妹。这点永远不会改变。”紧紧回抱。鬓发轻吻。白灏城闭眼哽咽。心如刀割。“我明白你是为了保护白家才替嫁到遥国的。忍辱负重备尝艰辛。难为你要承担这么多无辜负累。这个秘密我会保守一生。便是死也绝不教第二个人知道。作为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白绮歌毫不犹豫点头。家在。亲人在。她的心就不会死。只要能守住这份亲情。就是让她答应十个、百个、千个条件也无所谓。连命都可以不要。何惧其他。
长出口气放开手。白灏城怜惜地抚着如瀑长发。言语仍是担忧不尽:“答应我。好好活着。。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你自己。”
“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撑起笑容。白绮歌满心温暖。“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有敬妃娘娘疼着。有易宸璟护着。还有爹娘和二哥惦念着。我比任何时候过得都好。如今只希望尽早北征归來。到时我会和玉澈一同回昭国去看爹爹娘亲。”
“那样最好。爹爹嘴上不说。心里却想你想得紧。你走后他病了足有两个多月。连梦里都喊着你名字。早些回來吧。哪怕只见上一面也能让他们二老安心许多。”
长久以來的困惑解开。压在白灏城心头的沉重也随之散去。能知道真相。能与白绮歌坦诚相待。这便足够。
他并沒有失去唯一的妹妹。不是吗。
屋外隐约传來庄严鼓声。大概是祭天仪式快要开始了。离别也即将到來。白灏城抹去男儿泪无奈笑笑。整理好衣衫后拿起桌上玉澈绣的香囊。声音略显沙哑:“沙场无情。自己小心些。”
“等等。”白绮歌忽地拉住白灏城衣袖。想了想。抓起茶杯丢在地上。拾起一块锋利残片在发间一割。一缕青丝翩然落入掌中。白灏城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只看她拿过香囊将发丝细心塞入其中。系好封口又递了回來:“敬妃娘娘对我说过许多大遥风俗。其中之一便是寄发托梦。把这香囊放在枕下。夜里睡熟做梦便会见到我了。眼下正是紧张时期。我沒办法丢下易宸璟独自返回昭国。希望这香囊能让爹爹娘亲多少安心些。”
思念之人梦中相见。醒來只会更增烦忧。白灏城沒有说出口。接过香囊仔细收好。仿佛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祭天马上就要开始。我还得回去换衣服。临出发前我会让玉澈來告诉你。”白绮歌打开门。外面喷薄而出的朝阳高悬天际。火红耀眼。
天亮了。照亮她接下去要走的路。但愿再无黑暗。
瘦削却挺直的身影沐浴阳光。淡淡金色笼罩脸庞。安详宁静。白灏城心头一动。不由自主伸手拉住白绮歌手腕:“你……你的名字是。”
名字。有多久沒人唤过那个名字了。也许再过不久连自己都要忘记。
白绮歌轻笑。有如纯净莲花绽放。
“安寻昔。我的名字。不过已经沒有安寻昔这个人了。我是白绮歌。白家唯一的。也是永远的三小姐。”
前生终了。此世延续。一切才刚刚开始。听风吹來肃穆鼓声礼乐。那是即将开始的新旅程前奏。而她终于可以摆脱往事留下的沉重束缚。无论是对易宸璟还是白家來说。她。白绮歌。是全新的。
只是这时候的白绮歌还不知道。出征霍洛河汗国将会是她卷入九州乱世、烽火狼烟的起点。阴谋爱恨如影随形。纷纷扰扰。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