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说去宫外办事匆忙离开已经令人诧异,如今带着一身戾气归来又怒气冲冲奔去五皇子处,敬妃不由担心他会与最受遥皇宠爱的易宸暄发生冲突,须知整个敛尘轩在后宫地位极低,易宸璟虽有战功在身却还是比不得母子皆贵的五皇子易宸暄和德妃,哪怕一丁点错误都可能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迫害他们母子。
后退一万步,就算与五皇子没有冲突,那么易宸璟近期怪异举动又是为了什么?似乎从祈安公主白绮歌来到遥国后儿子就变得不可理喻,一举一动都像癫狂了一般。
敬妃的担忧成为事实,易宸璟再次出现于敛尘轩,身后跟着的正是宣称随他出宫却被五皇子于夜色中强行带走的祈安公主,白绮歌。
“璟儿!还不放手!”
向来慈眉善目的敬妃看见白绮歌被拖拽得衣衫散乱,情急下一声怒喝。易宸璟只是稍作停步,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娘亲,有些事我一直瞒着您,可今天我不得不把事实摊开,这件事藏在心里很苦很苦,我不想继续隐瞒下去——所有一切,我会全部说给您听。”
疲惫神色让敬妃既气愤又心疼,对亲生骨肉的挚爱亲情终于胜过对白绮歌所受折磨的悲悯,幽幽哀叹,眼看着身子瘦弱的白绮歌被粗暴拖入祭堂,本就苍白的脸上暗淡无光。
祭堂里供奉的是历代先祖故亲灵位,白绮歌不明白易宸璟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直到最边侧一块白布掀开。
依然是灵位,朱漆黑字,刺得眼痛。
爱妻红绡之灵位。
这就是易宸璟的痛处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年相守两年痴盼,结局却是天人永隔阴阳两界,就连灵位都不敢公开摆出,只能偷偷藏着,藏着,在没人时候凄苦思念,心痛欲绝。
他的痴心,他的坚守,到头来一场浮生寂寥空悲切。
“白绮歌,你是故意让我去查明真相的,对吗?”空洞声音无情淡漠,被紧攥的手腕忽地解放,来自宽大掌心的温度迅速消散。易宸璟没有转身,而是静静拿起灵位抵在眉心:“你说的没错,当年为红绡验尸的仵作告诉我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听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狠毒。”
红绡真是白绮歌本人害死的?
一口气憋得胸腔隐隐作痛,白绮歌唇舌干涩,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易宸璟早认定红绡之死是她一手造成,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吧?然而依他言语,似是有更加令人发指的真相隐藏其中,而罪魁祸首就是她,同样青梅竹马的白家三小姐,白绮歌。
色淡如水的双唇嚅嗫许久方才吐出一句话:“红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敢问我!”
猛地,冷肃身影狂躁回身,高高扬手,一耳光狠狠抽在白绮歌苍白面颊上,大片红肿随即浮现。
疼,火辣辣地疼。
“我在问你,那时候红绡到底出了什么事?”没有吵闹没有哭喊,白绮歌就那样平静地看着易宸璟,不怨不恨,仿佛被打的人并不是她。
就算被他打死也要弄清楚真相,白绮歌不想混混沌沌接受这具身体和寄托其上的恩怨,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说话间,敬妃也在素鄢素娆搀扶下来到祭堂,见白绮歌脸上清晰指印一阵心悸。自己的骨肉是何脾性再清楚不过,即便身为质子十年受尽屈辱,易宸璟的正直本性从未改变,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女人,而且打的人是白绮歌,曾经拼死为他挡刀的小莺歌。
易宸璟也见到敬妃进来,但恨意赫然的回答并无中止打算,冷眸凝光,死死锁定恨之入骨的女人。
“红绡死得不明不白,你却告诉所有人她是失足溺毙。”伸出手紧紧扼住白绮歌脖颈,易宸璟一点点加力,眼中血丝密布,“那你解释给我,为什么她身上有那么多伤口?为什么尸首打捞上来时她只穿着破烂中衣?为什么熟悉水性的你眼见她溺水不肯相救?为什么……”
话语哽咽中断,薄唇紧抿。
离得这么近,白绮歌分明看到易宸璟眼中湿润,无尽苦痛充斥眼眸再无法遮掩,如洪水一般铺天盖地宣泄而来。
如此之多的为什么无法回答,真相早随着白绮歌本人烟消云散,而今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可事实如此,人力不可改变。
闭上眼,微微仰起头,狰狞伤疤可怖,残颜沉静如水。
“别对白家人出手,这条命,任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