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自闭了!
他蹲在苗圃边,将自个缩成一团,浑身都萦绕着丧丧的黑气,看着就非常的可怜。
顾太傅瞄了皇帝一眼,见他脸不红气不喘,跟个没事人一样,顿时很一言难尽。
他没这么幼稚的学生!
团子心思单纯,最是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难过。
她蹲到弟弟身边,蹲蹭半步又半步:“小黑黑,不哭哦。”
她边说边伸出肉小手去摸小黑眼尾。
小黑太难过了!
“姐姐,”他嗓音呜呜的,跟只肉骨头被抢的狗崽子一样,天都塌了,“姐姐送我的苗苗,它……它……它断了……要死了……”
身为域外邪种,从来不招动植物的喜欢,更是养不活任何一株植物的。
姐姐送他这么珍贵的小礼物,他却没保护好,让它断了!断了!
呜呜呜呜,是他太没用了!
要是,要是姐姐以后不送他礼物了怎么办?
团子戳了戳折断的小苗:“没死呀,它会再长的哦。”
说着,她直接上手从断处,将细茎秆彻底折了,只留个小苗桩桩。
小黑:“!!!”
嗷,他的苗苗!!!
团子从掌心浇了点灵水下去,又叽里咕噜对小苗桩说:“小黑玉米长壮壮,跟弟弟一样长高高长超大只哦。”
像是一场神奇的魔法,又像是一场神迹。
只见那小苗桩剩下的两片叶子微微摇晃,土壤里的根须在吸收完灵水后,欢快得在黑土中蔓延。
断裂的小苗桩左右两侧,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抽出两条嫩绿的小芽来。
细嫩又充满蓬勃生命气息的嫩叶子,迎着风舒展开来,然后朝奶团子的方向努力晃动。
小黑都惊呆了,他不自觉伸手想去戳一下,可还没碰到小苗,就又唰地缩回了手。
奶团子叮嘱了句:“小黑苗苗,要乖乖长大结甜甜的玉米哦。”
少年感动到无以复加,眼尾泛起胭脂的薄红,眼神湿漉漉的,内心深处强烈地想亲近姐姐,可是他又很忐忑不敢,只能悄悄地用指尖勾住姐姐腰间坠下来的五彩小流苏,难耐又克制。
小黑:“姐姐……”
他嗓音沙哑极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明明很平常的两个字,却被他喊来千回百转,浓烈又复杂。
“丢人!”皇帝将团子拎起来,给她擦手指头上的泥巴,“堂堂七尺男儿,有甚可哭的?”
小黑怀疑地瞥皇帝一眼,刚那颗石头砸下来的太蹊跷了,他总怀疑是父皇动的手脚,只是没有证据。
小黑没笨到当姐姐面争执,他扬起脑袋勾起嘴角道:“父皇,我还没及冠没七尺。”
男儿都不是,所以不丢人!
皇帝:“……”
团子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她拍手高兴地说:“要种一起呀,父父苗苗濛濛苗苗还有小黑黑苗苗,我们要种一起呀。”
这话一落,皇帝和小黑不约而同动了。
皇帝长腿一迈,率先占据了濛濛苗的左边位置,就挨着团子。
小黑咻的一声,人就蹲在了濛濛苗的右边位置,也同样挨团子很近。
针尖对麦芒,两人视线撞击在一起,竟是互不相让,谁都想让自己的苗挨着濛濛苗。
奶团子:“???”
顾太傅更是一言难尽,他操了把铁锹,一人一铁锹抽开。
顾太傅:“都起开,你们的苗离小殿下的苗这么近,是想要把阳光雨露全占了,一点都不给殿下的苗吗?不想殿下的苗长大吗?”
团子不断附和点头,对的对的,苗苗跟苗苗之间不能离太近了。
皇帝和小黑:“……”
同时,一个小想法电光火石间在两人脑海里像闪电一样窜过。
皇帝:“孤要靠太子边上!”
小黑:“我要挨着父皇!”
最好挤一个土坑里,拼命得长,把对方的阳光雨露全占了,挤死它!
顾太傅:“……”
教不了!教不了!
这种学生不能要了!
“不可以,”饶是奶团年纪小,这会也察觉到了古怪,她绷着小脸,鼓起腮帮子说,“太傅说了,这是濛濛的田,濛濛要用来种粮食的,种好了太傅才能给父父的子民种,大家才不会再饿肚子。”
濛濛现在是有学问、有远大理想的濛濛!
太傅摸着白胡子满怀欣慰,小殿下才三四岁,就这么有格局观,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再看皇帝跟太子,太傅就嫌弃得不行。
连小殿下都比不上,一大把年纪活狗身上去了,丢人!
皇帝睨了眼太傅,在自家宝贝面前,不存在丢脸。
他固执地说:“小乖既是以孤的名讳命名了玉米苗,那就是孤了,孤结出来的果实不给旁人,只给小乖吃。”
小黑在边上跟着点头:“我也是。”
只给姐姐结最甜的玉米!
他边说边将刚才被团子掐下来的苗尖捡起来,嫩绿的苗尖焉焉的,已经没用了。
小黑脸上流露出舍不得,凡是姐姐送他的东西,就是一粒灰尘那都比钻石珍贵!
就这片刻,少年掌心的苗尖忽地枯萎,叶片从嫩绿到枯黄,最后一丝生机流逝,竟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枯萎发脆的残枝。
小黑面无表情,五指稍稍握紧,咔咔几声轻响,那苗尖就化为碎渣灰烬,从指缝中随风飘落。
是了,他是以侵蚀吞噬为生的域外邪种,任何靠近他的宇宙生命体,都会像苗尖一样,生机被吞噬后化为乌有。
“孤要将这三株圈起来,”皇帝声音传来,“我们是一家人,它们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要永远都不分开。
纠结的小奶团眼睛瞬间就亮了,对哦,濛濛不想和父父分开,苗苗肯定也是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命名的缘故,三株玉米苗确实长得比其他的更粗壮,也更灵动。
“圈起来圈起来!”奶团子拽着比她还高的铁锹,哼哧哼哧地说,“一家人圈起来,不过父父和小黑不能离濛濛太近,父父小黑也不能很近,苗苗不喜欢的。”
皇帝大方同意,亲自拿了量尺,在苗圃最中央量了个等边三角形,三株苗各自占据一角,等距相当刚好合适。
末了,他还让人将那区域用篱笆圈起来,着专人特别照顾。
小黑愣然,他没想到皇帝承认他也是家人的一员,对他的苗也一视同仁。
就,感情复杂极了。
他是域外邪种,出现在这个宇宙,就是要侵吞蚕食掉这个宇宙的生机,抢夺本源强大自己,然后去往下个宇宙,宛如强盗没有尽头。
域外邪种,宇宙清道夫,就像是猫和老鼠,天生就是不能共存的敌人。
然而,现在皇帝说,他和他还有姐姐是一家人。
一家人啊……
少年觉得眼睛涩疼得很,悄悄别开头揉了揉眼睛。
有些问题,他从前没想过,然而现在却是不得不想了。
父皇是这片宇宙的清道夫,职责是捍卫和保护。
那么被父皇宠着保护着的姐姐呢?
姐姐在这片宇宙中,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年幼弱小,毫无自保的能力,却要在一个个被邪种渗透的小世界里穿梭,总是会和邪种附身的气运男女主对上。
而且,她似乎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那么小小的。
“小黑!”冷冰冰的一声喝,将少年的思绪打断。
小黑回头,迎面就是一把水壶扔过来,他忙不迭接住,被洒出来的水淋了一脸一脑袋。
阳光在水珠上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点光,小黑就看到了皇帝冰冷的眸光。
他心尖一颤,父皇在警告他,警告他不准再追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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