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白炽灯光会晃眼到有多么教人头目眩晕,却依旧有它抵达不到的地方,正在弥漫着凄冷无边的黑暗。值班四个小时站下来,他的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慢吞吞挪回去,看见人挨着人没有一丁点缝隙的木板铺,高瘦的身影最终停在木板铺的墙角,林泽瑞下意识掐了下叫嚣不堪的胃部,轻轻叹了口,短暂几秒的沉默后,扬了扬嘴角。
硬邦邦的墙壁戳着脊背生疼,他抱膝倒还能坐得住。大概是身子真的到了强弩之末,连平常一到深夜就此起彼伏的震耳呼噜声在此时的耳边也仅仅是一阵接着一阵的轰鸣。
他双臂紧压胃腹,闭眼默数一二三,企图分散痛意。
六点要起床,他想要赶紧眯上一会儿才行啊。
“喂,大少爷!”
林泽瑞刚休息没多久便被人推醒,来人不屑的讥笑,语气不好的叫道,“冯爷要你值后半夜的班。”
“哦。”这样的特殊照顾,他似乎已逐渐开始习惯。只是刚刚被猛地推醒,这会儿头还晕得直恶心,视线也是大片大片模糊。
“我说大少爷你这是什么态度?叫你一声少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呵!”不冷不热的回答,本来就是在社会上混的人,无疑让人不爽。
林泽瑞瘦削的身子被狠狠推向墙角,冰冷贴上脊背之时,五脏六腑那瞬间也似乎是被摔着移了位。他吃痛的皱了皱眉,缓了半天才从疼痛中挣脱出来。
痛楚还未全数褪去的黑眸望向身前的人,“我知道了。”
“你自己清楚就好!”
那人离开,原先被挡住的矮小墙角一下子就光亮起来,连同他的脸色亦如这深夜的灯光惨白,教人心疼不已。
林泽瑞又站回之前苦苦撑过四个小时的值班墙角,压抑不住的咳嗽很快便掀起胸口骤痛。他抚了抚胸口,秀眉微蹙。抬眸扫过木板铺,见睡在最左边的人没有被吵醒,稍稍放下心来。
但是短短片刻之后,他便自嘲的笑了又笑,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会害怕被人莫名其妙揍上一顿只为出气?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会尽可能小心翼翼只为得一处安身?
这不是他啊。
可是,都会变吧。
是个人都会变吧。
慢慢变得麻木不仁。
变得让自己都无比讨厌的自己。
林泽瑞弯了弯腰,将手往胸腹间又没入了几分。刚才头晕的恶心感,慢慢转变为胃腹里凌厉的痛楚,恨不得啃食本就残破不堪的器官才来得解气。
痛到没有心思继续想下去了,今天他的思想只能想到这里为止。再继续下去,负能量爆棚,恐怕会撑不下去吧。
其实喽,整夜值班这样子的待遇,换个位置想想,也是挺好的。至少不用去跟那些人抢着本来就位置有限的木板铺,也不用人挤人听着呼噜声整夜睡不着。
他扬了扬泛白的唇角,神色犹如深夜漏进监子的月光,淡如纱,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