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汪云崇仰天长笑,身体的颤动牵连起周身伤口,直笑得一阵阵咳嗽。
什么之冉的再三求托,什么兄弟之谊惺惺相惜!
笑声蓦地一止,汪云崇涩然道:“原来你也是他的算计之一呵。”
叶廷恭眉心一皱,道:“世子受伤过重,一切还是等回京之后再与皇上细叙。”
汪云崇居高临下看了他半晌,蓦地一把推开伏他两个军士,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到一匹白马面前,翻身上了马背。
叶廷恭心中一紧,慌忙示意那十六人也翻身上马,眉心蹙得更紧,道:“世子要去哪里?”
汪云崇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猛得一鞭抽上马臀当先便往山下冲去,留下一声清喝随着马蹄带起的风声飘入众人耳中,
“豫州!”
豫州玲珑山,正午的日光被浓浓一片乌云遮蔽,本是一天中最为明亮的时辰,却在此刻骤然暗了三分。
秋意已浓,山道上数十株枫树秀颀密茂,红黄间次的落叶铺了漫天漫地。
临至山巅,道旁站了两排十余个阳灵教教众,凛着神色注视着正在拾级而上的三人。
吴徽与颜送一左一右各自持剑,目光一一掠过经过的阳灵教众人脸孔,面上容色沉稳,眉眼间却掩不了绷住的紧张。
领着他二人三步之距,南叠枫手无寸刃地走在当先,一张灵致动人的脸上毫无波澜,目不斜视地背着双手徐徐迈步,两掌之中握着一支游龙浮刻的古箫。
他近身罡气仿佛不曾运起,与他相隔一丈之内仍未觉隔绝压迫之感,只有凝神在他脚步上的人才会发觉,那轻灵的步子所过之处,漫地的黄叶不发一响,连片碎叶也不曾带起。
最后一节石阶迈过,白瓦青砖的古宅赫然巍立,古宅上支起一面宽有两丈余许的黑旗,狂放的阳灵教青色图纹迎着山雨欲来的凛风烈烈抖动。
被丛丛黄叶冷枝环绕的宅前敞阔草场上,一人一袭雪似白衣立在正中,对着那面硕大的教旗似在出神,凛风吹起他衣袖袍角,清朗的半个侧脸略带消瘦,眉眼如青山远黛,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纹抹在眼角,非但没让这张脸显得沧桑,反倒将这脸的主人衬得更加仙风道骨。
虽未听到脚步声,任无禾还是感觉到了身后之人走近才草场,撇过头看了一眼,徐徐转了过来。
白色的衣袍加上他面容上冰雪般透白的肌肤,与身后浓墨一般的大旗现出强烈对比。
任无禾目光在南叠枫手上的龙箫上顿了片刻,这才望向南叠枫眼睛,道:“南庄主当真守时。”一句话冷冷冰冰,竟全然听不出语调下是何情绪。
南叠枫心中一寒。
任无禾十六岁初露江湖,二十岁不到,已在一次比剑中以三招之势胜了他的师父、上剑门第三十一代掌门洪京旭,一时锋芒毕露成为上剑门第一高手、江湖中剑术第一人,剑术称雄天下时至今日已近二十载。其后三年,洪京旭染疾病逝,任无禾登任第三十二代掌门,隔年便结交了二十岁就赢下论武大典出任百川山庄庄主的叶剪繁。旁人看来,任无禾与叶剪繁双双少年成名惺惺相惜,谁知却是叶剪繁对任无禾一夕沉迷,年年岁岁变着花样儿邀上剑门来山庄里相叙论武,以致任无禾俨然成为百川山庄半个主人。
又有多少人如今方始恍然,这个被武林正道奉作如神若仙的人物,却是阳灵教暗主。
世人皆道任无禾冷面冷色冷言冷语,传言中都以此为轶闻,理所应当地认为如此仙风道骨的人物活该有这样冰雪脾性,却终究不知,这任无禾可以为了剑术第一之名挑下恩师,可以为了操控江湖黑白两道出任阳灵教暗主,可以为了一部藏有仙派心法的曲谱与叶剪繁相好十余年,事发后却一走了之恩断义绝。
任无禾,实际是如此不择手段、无情无爱之人。
南叠枫走到距任无禾面前三丈之处停住,道:“晚辈实不知该唤前辈任掌门还是,任教主。”
“都是一样的,无妨。”任无禾冷冷扫了南叠枫一眼,伸出干净纤长的左手五指,缓缓摊开。
南叠枫唇角微抿,龙箫在掌中转了一圈脱手飞出,抛给任无禾。
任无禾拂袖一拢接过龙箫,自上而下缓缓将那古箫瞄了一遍,忽然扬手向后一挥,迎风抖动的那面硕大教旗右上角被劲气击中,旗面一凹,支着旗角的木条“啪”得一声横空折断,黑旗缓缓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