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一路顺水,隐没在深浓的夜色之中若孤零的游灵,庄虎青所估不差,果然行了一个时辰,已隐约可望见一个只泊有几只小船的小渡口。
岸上早已候着一人,见船头向岸边靠,便将木板搭上船来。
南叠枫探身而出,庄虎青抱拳道:“恕小人只能送南庄主至此,岸上之人也是我远烈帮的弟兄,已为南庄主备好马匹,南庄主只需向南再行五里,到休宁城内有家远风酒肆,敲开门说是安庆堂的客人便好。”
“有劳庄堂主。”南叠枫简略回了一礼,转身踏着木板上岸,那远烈帮帮众果然牵来一匹通身黝黑的骏马,南叠枫翻身上马,抬手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行至休宁城内,天空之中已然隐隐透出了一丝微光,南叠枫为免动静过大反倒引人注意,在城外便弃了马匹。好在天色尚自昏蒙,一般人行路仍是不辨五指因此巷弄之中倒也无人,南叠枫趁着这昏沉天色一路疾行,已是过了六条小道。
依庄虎青所言,此处有条暗巷,穿过之后便可见那远风酒肆。南叠枫辨清方向,正要转入那暗巷,却听对首两条小道之中一阵疾行的凌乱马蹄声响相对而来,当下不及多想,足下一踮旋身跃上一处人家檐顶,借着马头墙匿起身形。
两方人马会合,听声响不过五六来骑,人数并不算多。
但听一人问道:“怎么样?”
另一人答道:“我赶到薄溪渡口的时候,那船已经不见了。”
南叠枫眉间一拧,这些人好快的消息,若非远烈帮早有安排一船一马接应奇快,怕是真被逮个正着,而且,南叠枫微微侧头向下看去,这说话之人声音竟是有几分耳熟。
一看之下吃惊非常,檐下不过三四丈之外的鞍上发话之人,竟赫然是上剑门的殷秀戊。
殷秀戊道:“他们想必谋划周全,在薄溪渡口的船恐怕亦是掩人耳目,慕容笛应该还在城中。”
“还在城中?”左首一人道,“师兄,我们已经搜了两日,怎么可能找不到?”
“我们这样偷鸡摸狗的搜法,自然是找不到。”殷秀戊咬了咬牙,道:“天就要大亮了,先回去禀明师父再说。”
南叠枫靠回身来,听着檐下数骑蹄声渐远而去,双眉紧蹙。
慕容笛既是慕容凡敷之子,遭武林白道追堵可算是情理之中,但是,列潇云将慕容笛留在休宁、之后去百川山庄找自己再返回,其间最多不过三天的时间,而刻意散布消息也多半是由邓吉在豫州附近传出的,上剑门远在南方千里之遥,是如何这样快就得知的?况且,上剑门如此名门正派,搜找一个魔教遗后,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趁夜而行?
忆起数月前在荆州慕容笛的画舫上时,初见殷秀戊的那日,也是他正与慕容笛对峙两方。
难道……那天并非如呼延铎推测的上剑门内乱,而是慕容笛与上剑门之间有什么难言的仇怨?若是如此,又要如何解释那个落水身死的小师弟?
天色愈发明敞,南叠枫向下望了一眼,见殷秀戊等人已是走得远了,檐下巷道之中并无行人路过,于是一个轻巧翻身落下,转身闪进窄巷之中。
窄巷行到尽头,面前现出一条三丈来宽的小河,河上搭着一座简陋的木桥,对面一间仅有两层的小楼,条布招牌上赫然便是“远风酒肆”四个墨字。
抬手敲了敲酒肆紧闭的大门,等了半晌,内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木门拉开一条窄缝,一个打扫小厮揉着惺忪睡眼,问道:“谁呀?”
南叠枫正身过来,轻笑道:“安庆堂请来的客人。”
初晨的阳光徐徐而起,衬得那勾起的薄唇和微弯的眼角带上了金色的朦胧,那小厮怔了一怔,随即脸上的惺忪睡意顷刻不见,直起了身子将门打开让了南叠枫进来,道:“南庄主快请进。”
领着南叠枫直直上了二楼,小厮向靠窗边的一个翠绿屏风指了一指,道:“少帮主一早便在这儿候着南庄主了,小的先下去守着。”说着躬了躬身,转身下了楼。
时值清晨,酒肆尚未开张,虚掩的窗格中透出的亮光正好将整个二楼照了个通亮。翠绿屏风后隐隐传来低声耳语,南叠枫三两步走了过去,在屏风外站了一会儿,随即一挥手扯开屏风,丢到一边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