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令?!”呼延铎瞪大了眼睛,“离开京城就会遭十二卫追杀全族的遮天令?!”
南叠枫点了一下头,便将师父临终绝笔、水扬心混入京城乐馆、两人潜入馔瑶馆九华宫、以及之后阴差阳错地让长荣帝误以为他二人知晓禄王一案内情之事都细细说了。
听得屋外打更之声,方知子时已过。
呼延铎手肘撑着桌子,一手扶住额角,长长叹出一口气:“前人欠下的恩怨,果然是埋不得的。我们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却到头来害得你们受苦。”顿了一顿,抬眼看向南叠枫,道:“你应这百川山庄继任庄主原是极好,皇上既知你们与禄王案无关,好歹卖百川山庄一个面子,也会罢了遮天令,可现在倒好……若是祺王临朝,还不知会生出怎样变故来。”
“世伯不用太担心,遮天令在京城范辖之内只是软禁之令,何况扬心武功绝不输我,人也伶俐得很,祺王尚不知扬心身份,一时片刻还安全得很。”南叠枫将如今情势向呼延铎解释了一番,又道:“不知世伯为何问起扬心?”
呼延铎摇了摇头,道:“还不都是为了啸儿。”
“嗯?”南叠枫不解。
呼延铎拧了拧眉,续道:“啸儿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做着少当家,也在江湖上有了些名声,男大当婚,我着人给他看过几家姑娘,却始终未见他有动心的意思。啸儿母亲去得早,这事世伯我做起来拙得很,便权且拖着。后来见着了你,听说你还有个师妹,我当时便有打算让啸儿与她见上一面,只是一直未来得及跟你提起。”
南叠枫唇角一紧,微垂下眼来。
水扬心国色天香聪明伶俐,呼延啸青年才俊声名远播,的确是登对得很。
可是……如果水扬心是阳灵教慕容凡敷的女儿,而呼延啸恰好是当年追杀阳灵教暗主的六大高手之后呢?
呼延铎见他神色有异,怔了一怔,随即再次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啸儿很喜欢你。”
南叠枫一惊,猛得抬眼起来。
呼延铎摆摆手,道:“你长得与你父亲像成这般,啸儿会动心,倒也不怪,只是……”呼延铎紧了紧唇角,犹豫了片刻,才道:“啸儿将来要承这家业,需得……有良人扶助才行……”
南叠枫神色微黯,垂下眼来。
呼延铎出言已然极是委婉,可这言语之中,却是再明白不过,呼延啸对自己不过一时动心,将来继承家业,还是要娶个当家主母才是。
莫名地想起,当时知晓到呼延啸对自己的心意,也是汪云崇一语说破,还恶意地嘲笑自己愚钝。
呼延铎见南叠枫如此反应,干脆将手中瓷杯搁到一边,道:“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世伯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南叠枫抬头看向呼延铎,星眸之中璃光烨烨。
“男婚女嫁,自古即是天循之法,接代传宗亦是顺应天理之为,你父亲虽与禄王纠缠数年,最后不也是留下了你么。你跟汪云崇正是年少气盛之时,彼此正好遇上,动心也就动心了,但你们两个男人,要怎么过一辈子?之前你们好得正是时候,世伯也不便与你多说,现在他一声不吭地回了京城,你若再孤意执迷,可就不值了。汪云崇此人,眉端辅犀骨极明,地阁丰腴,聚人气、成大业,命定是贵不可言,这个关头他还敢顶着祺王之势以布衣之身入京,想必已握有必胜之法,定能重归朝堂。”呼延铎轻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南叠枫的手臂,道:“你们两个,一个注定是身处庙堂的权贵,一个今后将是高居武林至位,就算在了一起,要如何相守,如何承担世人之言?叠枫,明日即是山庄庆典,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将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汪云崇这个时候离你而去并非是坏事,而是对你们两个都好的决定。”
南叠枫微微拧了一下眉,只觉眉心跳突,额角胀痛得厉害。
呼延铎长言累句说得字字清晰,可为什么觉得这句句之中,尽是自己不懂的道理?
师父过世之后根本无意扬名江湖的自己,为什么会偏偏走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那个二十五年前追杀阳灵教暗主的人不是自己的师父,如果那个被追杀的暗主不是禄王爷,如果那个在最后救走禄王的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置身事外,全不理会?
还是……就算是如此也可以全不理会,由他水起风生,天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