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草理应拔小削早,南叠枫又看顾得勤,加之步履轻盈疾快非常人可比,及至正午时分,已然整理干净。
取出方巾拭了拭额角沁出的细汗,南叠枫抬头望望已经高照的日头,走到一株果树下坐地小憩。
时值二月,深冬的寒意虽然已渐消退,但山间谷中还是沉冷得很。南叠枫活动半天,早出了一身汗,被偶尔刮过的凛风一吹,不禁缩缩脖子抱紧双臂。偏着头听着树叶轻响,忽然觉得脑中思绪飘忽不定,愣神半晌。
莫名地叹出一口气,起身拍拍衣上手上沾染的泥土,转身下山。
吃过午饭,南叠枫先到账房看了看这几日的生意,然后转回屋,半倚半靠地坐在铺着锦被的藤椅上翻书。许是窗外的阳光太好,南叠枫百无聊赖地把书页翻得沙沙作响,心不在焉。
良久,抬起璀璨如星斗的深眸,对着空荡荡的挂着垂帘的门口看了半晌,决定出门去镇上逛逛。
长清居离镇上最繁闹的街市并不太远,步行五里即到,正午刚过,今日天气又是难得的万里无云,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下来,暖融融地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懒意来。
正午客人不多,几个街边的小贩便搬了小凳围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起天来。
“哎,你们听说没,边关又打胜仗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挑起话头。
“你怎么知道的?”边上一个憨面络腮胡的中年男子问道。
“嗨,要不总说你缺根弦儿呢,上回不是告诉过你我姐夫常年往京里运货品么,自然是京里来的消息,错不了。”小伙子拍拍胸脯。
一边卖油饼的老汉也熄掉炉火,在胸前的围兜上擦了擦手,也加入道:“前些日子不是说边关那几个老英雄都回京了么,这仗是谁打的?”
小伙子看大家都围了过来,挺挺腰板,装模作样咳了几声,道:“你们这就不知道了,这回打胜仗的,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皇上的亲表弟,年纪可轻了,嗯,也就跟我差不多吧!”
围听的人一阵感叹,互相点头赞许真是英雄出少年。
南叠枫缓缓走过去,在人群之外站定,琢磨着乡下地方消息传得极慢,估计也是月前的事了。
待得人声平静一些,那小伙继续道:“所以啊,皇上这回可高兴了,说要封这个表弟做龙武大将哩!而且,这京中的喜事还不止一桩。”
众人给他胃口一吊,都齐刷刷竖起耳朵凝神倾听起来。
那小伙神秘一笑,招招手示意大家贴近一点,道:“这可是我姐夫不小心听来的,可别多嘴传出去啊。”看见大家都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这才道:“那天我姐夫给个大官家里雇了去搬货,经过里厅的时候,正听到那家的太太在说,清北公主要出嫁了。”
南叠枫呼吸一滞,皱皱眉,转身便要走,但刚迈出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你们不知道这其中的文章,”见大家反应不大,小伙歪歪嘴,接着道:“这个清北公主啊,是从前祯王爷的独女,户部总代柴大人唯一的外孙女,堂哥又是祺王爷,金贵得很,谁能娶到这位公主,那真是金山银山都坐稳了,几辈子都不够花的!”
“哎呀,真是啊……”众人纷纷点头,羡慕不已。
“那,”络腮胡摸摸脑袋,道:“这新晋驸马爷是谁呀?”
“这个嘛……”小伙子吸了吸鼻子,嘿嘿笑了几声,道:“这我姐夫就没听到了,不过,过几天这消息就该下来了,到时候就知道了,且等着吧。”
接下去即是众人感叹自己出身贫贱,投胎时未相准之类,南叠枫亦缓步走开,不再听下去。
下意识用手触触下唇,当日厮磨纠缠时磕出的伤口早已愈合,连褐色的痂都已褪掉,一丝疤痕也无。
可是手指轻轻触上的时候,却不知为何痛得厉害。
十余日来已经烟消云散的心事,只一瞬又重新拼接成形起来。
因这新近得胜将军的回京听封,估计要耽搁上几天,不过,也不差这几日罢,也许圣旨早已下了,只是尚未传至南方乡野罢了。
眼前朦胧迷茫之间,依稀是除夕那夜漫天的细雪,还有……卫督府的大红彩绸,被打翻一地的吉庆糕点,碎成两段的红木桌,还有……